這個「她」是誰不言而喻,一直支著耳朵的田柒見君侯大有長談的意思,又腆著臉湊了回來。
「她總同我置氣,但還是不置氣時看著更順眼。」蕭不言道,「就沒法子讓她不生我的氣麼?」
周武強壓了一下翹起來的嘴角:「君侯的意思是,烏小娘子還是對您和顏悅色、對您笑時更可憐可愛一些是麼?」
蕭不言眉頭微蹙:「你言辭莫要這般輕浮。」
——輕浮?
一旁的田柒險些險些咬了舌頭——五哥這句話里哪個字輕浮了?
只這麼說一句卻不反駁,說明君侯您心裡還是認同我的話的嘛。
「人有七情六欲,怎麼可能完全不生氣?」周武道,「要緊的是人生氣了該怎麼哄。」
田柒頭點得如同雞啄米:「是啊君侯,以往烏小娘子不也和您吵過幾次嘴麼?那時候您不都哄好了!」
以往幾次,不外乎是給銀子,允諾保住她的性命,上次是讓她看了滿山蝴蝶……這樣想來其實她再好哄不過了,左右不過是讓她活得好好的,再見識些新鮮玩意兒。
見他一臉若有所思,田柒與周武齊齊露出個欣慰的神情。
然而周武猶覺不滿足,趁熱打鐵地追問:「不過君侯,若不是出了劍州的事,我們已經該離開劍南了,即便如此也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裡……到時候仍舊要把烏小娘子留在劍南節帥府麼?」
蕭不言下意識道:「自然不會。」
她總與他置氣的原因,不就是覺得在劍南麻煩事太多,一有不慎便傷及性命麼?他在劍南兜底尚且如此,若他不在,自然也不能留她在這裡。
而且她們已經幫忙試出了劍南對皇室、對西北的態度,知道了這些,其餘的消息有沒有也不重要了。
周武笑得頗為蕩漾:「那君侯是要帶烏小娘子回西北麼?」
不去西北還能去哪裡?蕭不言很是莫名地看著這個問了句廢話的下屬:「她讓我允諾保住她的性命,那自然要帶她回西北。」
這天下難道還有比西北、比他身邊更安全的地方麼?
收到了信自然要回,周武已很有眼色地備下了筆墨,蕭不言卻遲遲落不下筆,問他們:「劍州有何獨有的物產麼?」
他雖對劍州頗有了解,但實在覺不出這裡有什麼稀奇東西。
田柒興高采烈道:「我知道我知道,劍州的豆腐乃是一絕!」
蕭不言言簡意賅:「出去。」
田柒很是委屈:「我沒說錯啊,這裡的豆腐就是很好吃。」
周武道:「物產的話,劍州的根雕乃是一絕,名勝的話,最為人稱讚的乃是劍門關。」
這些東西他都是見過的,可也未覺得有何可稱道的。
蕭不言寫信本打算「先禮後兵」,可禮不算大,動兵怕只會更添嫌隙,於是落筆的話稍顯氣力不足。
伺候筆墨的周武看到了信里寫的什麼,嘴角險些飛到天上去,氣得只敢扒著門框偷看的田柒重重哼了一聲。
——他也想知道君侯到底寫了什麼!
……
蕭景姝並不知曉帶著信的鷹正從劍州飛往蜀州。
她正收拾了書房裡的東西,準備陪著辛隨一道去聽戲。
早些年時,百戲班子是不會唱戲的,只會跳大儺,以及玩些雜耍之類的把戲供人取樂。
據傳是天盛帝年幼時看志怪故事,道「何不輔以樂舞,讓樂人將故事演出來」,戲劇方才興起。
「這倒是真的。」辛隨忙了幾日終於得了閒,帶著蕭景姝穿行在花園間,心情頗好地解釋,「大帝生而知之,自小便有許多新奇點子,這不過是其中之一。」
蕭景姝心頭一動:「所以傳言《木蘭新編》那出戲是顯聖帝自己寫的,想來也確有其事了?」
顯聖帝是天盛大帝的母親,龍朔帝的皇后。當年顯聖皇后仙逝時,大帝一意孤行,為其加封帝號,惹來諸多非議。直至先帝隆慶帝登基後,才將這在世人眼中於禮不合的封號褫奪。
以往公儀仇教她時,只說「顯聖皇后」,還是來到劍南後她聽辛府諸人稱「顯聖帝」,才知曉還有這麼一樁舊事。
《木蘭新編》改自樂府,有個諢名叫《木蘭偏用尚書郎》,是流傳於世的第一部自編的戲曲,據說剛出時引來了士林中人口誅筆伐,甚至罵到了朝堂上,說此曲「不孝不義」。
最後還是被二帝一句「民間取樂的東西也值得在朝堂上吵成這樣,看來諸卿還是太閒」給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