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覬搖著扇子道:「這不是在等有緣人麼。」
他們一致沒再提婚事,可蕭景姝卻知道這事在蕭不言心裡翻不過去了。
手被握得越來越緊,蕭景姝有些受不住疼了,輕輕動了下,他終於緩緩放開了。
蕭景姝緩緩吐出一口氣,狀似認真地聽起了戲,心裡卻開始不住盤算如何離開劍南以及如何騙過該騙的人。
待到一齣戲唱完後,衛覬命侍從給了賞錢,還額外多賞了玉容兒,蕭不言這頭也出了一份賞。
片刻後班主李順帶著人來謝賞,臉上的笑意真得不能再真,滿口都是吉祥話,簡直絲毫破綻都看不出來。
蕭景姝在心中嘆了口氣,這也不是一個好糊弄的主啊。
讓她稍覺欣慰的是,蕭不言還沒有不識趣到突然問她一句成婚什麼的事,讓她不必多費一份心力應付這個。
——這幾日她實在太忙了,白日裡要招待衛覬、應對辛隨偶爾的功課考察,還要在蕭不言面前裝出若無其事來。
夜裡,她則抽空做了幾張面具出來,雖說不比直接在臉上依著骨相皮肉易容來得真,但必要時也能應急。
蕭不言則在等山南西道的消息。
不止是他,劍南的所有人都在等。
終於在這天夜裡,他得到了並不出乎意料的消息。
「一直逗留在山南西的使團得知了君侯您的消息後,即刻動身往蜀州來了,可山南西道的兵馬仍在調動。」
被新調到蜀州的下屬單膝跪下道:「還望君侯速歸西北坐鎮,只有您在,突厥才不敢在我們南下用兵時進犯。」
這一趟劍南之行,實在是太久了。
蕭不言沉默片刻:「明日一早便動身。」
下屬領命,緊急去籌備明日回程的車馬。蕭不言又吩咐了田柒些許事宜,終於得空時卻發覺夜已經深了。
……前院的人,應當已經睡下了罷?
即便知曉人已經睡下了,可他仍舊忍不住穿過了垂花門再去確認一番。
一片漆黑,並未留燈。
蕭不言在蕭景姝臥房的窗前駐足聽了片刻,聽到她綿長而悠遠的呼吸聲,剛想離開時,卻瞧見了正對著她窗子的那株曇花。
月色之下,那含苞的話像是得了什麼感召一般,試探般地動了動,而後慢慢舒展開了自己的花瓣。
緊接著是第二多、第三朵。
蕭不言眼底一瞬之間閃過怔色,隨後舒了一口氣,屈指敲響了窗戶。
「皎皎。」他喚道,「醒一醒,曇花開了。」
屋內沉在睡夢中的人發出不滿的輕哼,似乎是還未清醒過來,於是蕭不言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她終於醒了,趿拉著繡鞋打著哈欠靠近了窗邊,推開了窗戶。
在對上她朦朧睡眼的那一刻,蕭不言在她臉上看到了「真的有人再喊我」的瞭然。
隨後他似乎終於意識到方才半夢半醒之間聽到的話是什麼,目光掠過她投向了對面的曇花。
夜來孤月明,幽曇吐蕊白如霜。
第38章 終相別 蕭景姝委屈極了:「我舌根又酸……
蕭景姝此時眼裡、心里只有那幾多開得正盛的曇花。
她下意識對蕭不言伸出手,下一瞬就被他從窗戶里抱了出來,繡鞋都險些掉出去。
蕭景姝草草蹬好了鞋,快步走到了近處賞花,最後一個長滿的花苞在她靠近時倏然綻開了。
她有一瞬驚詫,隨後唇角浮出了一絲笑來。
蕭不言就在她身後不遠處注視著她。
她頭髮盡數散著,綢緞般披在身後,身上雪白的中衣因沉睡而凌亂,露出鎖骨、手腕上大片細膩白皙的肌膚。許是因為剛醒,她的神色也是澄淨的,連一雙天生含情的眼睛裡都是一片純澈。
皎皎,皎皎。
真是如月般的女郎,與這素有月下美人之稱的曇花最相襯。
明明是這般令人心悅的好景色,可蕭不言心中卻升起一股隱秘的痛楚,那痛楚源於即將到來的分別,針刺一般的細密。
他強忍著這份難受,直到蕭景姝賞夠了花,終於捨得將眼神分給他時才開口道:「……我要回西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