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踏進書房看到公儀仇的第一眼,蕭景姝便知道他心情不好。
於是她一言不發,乖順地走到書案旁為他磨墨。
公儀仇正在練字,落下第一筆後淡淡問她:「七娘,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又想過日後做什麼麼?」
蕭景姝低眉斂目,說著絕不可能出錯的話:「那要看先生想讓七娘做什麼。」
公儀仇沉默片刻,又道:「你出去走了一趟,應當知曉尋常娘子家在你這個年紀已經定親的定親嫁人的嫁人了。你想過嫁人沒有?」
倘若此時她說「想過」,那公儀仇必回問她想嫁誰,是不是在外同人有了私情。於是蕭景姝實話實說道:「沒有想過。」
公儀仇瞧著似乎有些不信:「是麼?」
「是。」蕭景姝猶豫了一下,繼續順著這個話頭道,「先生是知道的,七娘素來不喜自身血脈,是以早就決心今生不會孕育子嗣……既如此,也沒用嫁人的必要。」
公儀仇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一番話,可細想起來竟覺得頗為合理。
他撂下筆,再次同蕭景姝確認:「果真?」
蕭景姝頷首:「千真萬確。」
於是公儀仇沉默片刻,喚來了書房外的小廝,低聲吩咐了句什麼。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後,那小廝端上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苦藥汁來,徑直遞到了蕭景姝身前。
蕭景姝頃刻間便嗅出這是致人絕嗣的毒藥。這處宅院裡竟常備著這東西,想來年初中和帝中毒果然是公儀仇的手筆。
但她面上卻做出茫然之色,困惑地看向蕭不言:「先生,這是……」
「你不是不想要孩子麼?」公儀仇的手指在輪椅把手上輕輕敲了敲,語氣平靜到近乎怪異,「喝了這個,你這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
第50章 生與死 生者有靈,死者有魄。
——他這又是要搞哪一出?
蕭景姝心中茫然極了,不過卻知道一個人即便再聽話,也不可能會乖乖喝一碗毒藥。
於是她蹙起了眉頭:「不要孩子的話,不與男子接觸便是了,沒有必要喝這種藥……」
「你阿娘當年估計也不想要孩子,可不還是有了你麼?」公儀仇重複道,「喝了。」
這種藥多少有些傷身。縱然蕭景姝有把握日後將自己的身子調養好,可也不願在此時正虛弱的時候冒這種險,只低聲問:「先生是要將我嫁出去麼?」
公儀仇沒有回答,語氣愈發冷了下去:「別讓我說第三遍。」
蕭景姝終於還是伸出手,接過那碗藥,仰頭慢慢喝了下去。
太苦了,不僅是藥苦,心裡也苦。
——縱然她不想要子嗣,也不該被這樣逼著喝藥。
蕭景姝強行將反胃的感覺壓下去,對著公儀仇亮了亮乾淨的碗底。
公儀仇心底壓抑的憤怒舒緩了不少。
還是很聽話,連這種藥都喝了,只是瞧著有些委屈。
但他招了招手後,她還是如往常般走過來跪坐到了他面前。
蕭景姝看著公儀仇抬起了手,不知道他想做什麼,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可那隻手只是輕輕放在了她的頭頂,像是在安撫她。
這是以往從未有過的事。
蕭景姝感覺自己像是被毒蛇纏住了,冒出了一身冷汗——不,毒蛇都沒這般嚇人,烏梢可比他好相處多了!
她聽見公儀仇溫和了不少的聲音:「好好歇兩日,休整好了先生帶你去金陵城。」
蕭景姝垂下眼帘,微微頷首。
幾經波折後,她終於要踏入這場亂局的中心了。
……
因蕭不言估計要在金陵待上些時日,一向替他料理府中事的張管家不久前也從定安到了金陵。
而他到了金陵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按照蕭不言的吩咐尋了幾個有名的神婆方士來。
也不知郎君受了什麼苦,如今看著竟要信這些神鬼之說了!以往他跟著智能大師的時候都不怎麼信的!
見蕭不言頭一次帶著醉意回府,張管家更是難受得心裡直抽抽,逮到了田柒問:「那個紅顏薄命的烏小娘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