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言清很討厭她這副「萬事如我所料」的樣子,嗆道:「若不是你非要出去單住,哪要跑來跑去這麼麻煩。」
「我養了許多貓。」江清漪摸著懷裡的雜毛,「其實我不必囑咐什麼,哥只要不說話,萬事都了結了。」
這話凡有些羞恥心的都忍不了,但江言清卻懶得同她吵。
江清漪從小性子就古怪,到六歲都還不會說話,江言清自認很包容她。
「別的先不提了,母親想見見你,可否挪動貴履去看看?」江言清語氣奚落。
對面的人已抱著貓,邁出門去了。
第32章 皇帝
皇帝立在建康宮門前的陰影下。
宮門華美闊氣, 他站在底下,渺小得不似個已經加冠的男子。
二月里,上京開始淅淅瀝瀝地下雨, 他數著檐下滴落的水珠,喚來禮安, 問:「如今邊關正打仗,原本在四月的冠花出沐還辦不辦了?」
禮安攏著袖子弓著腰說:「興許裴老將軍打退了蠻人, 那就還辦吧。」
皇帝轉頭瞥了他一眼。
自打年關宮宴, 這奴才盯他盯得愈發緊了。
他也算從小看自己長到這麼大的, 然而到這個份上,以往故作親昵的姿態是沒法裝下去了。
「你出去,朕要找個人說會話。」
禮安往上瞄,問:「陛下要找誰?」
皇帝似笑非笑, 道:「找外面執扇的那個宮女, 叫落鳶, 行嗎?」
禮安唯唯著出去了。
不一會, 豎著雙髻的姑娘在門邊探了個頭,正對上皇帝的眼睛。
鳶兒進來, 正要下拜,皇帝扶住她,道:「正下著雨, 你還在外邊跑來跑去做什麼?」
鳶兒抹了把臉上的水, 笑著說:「幫人去取些東西。」
她盯著皇帝,有些稚氣地問:「上次還沒來得及問陛下,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皇帝坐在案前, 支著下巴, 一時沒有答話。
他笑著, 隨即招了招手,神秘道:「當然是我想知道就知道了,過來,不逗你,朕有一件大事,要交給你辦。」
鳶兒豎著耳朵,在案前蹲住,向上仰著的面頰純潔無暇。
皇帝貼著她的耳朵說:「替朕傳個口信,不要往恭肅王府去,直接拿著朕的金牌出宮,去城南平安胡同的施家,他是朕的老師,自然知道怎麼做。」
鳶兒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圓圓的,直勾勾地和皇帝對視。
「怎麼了,朕雖不能出健康宮,可心眼倒不似耳目般閉塞,知道你的身份就這麼不可思議嗎?」他笑得眼睛亮晶晶的,「不過你倒是挺笨的,一入宮就給禮安盯上了,幸而這麼多年沒動作,那邊便慢慢將此事忘了。」
鳶兒給這一戳戳得很傷心,沒想到自己的間諜生涯如此失敗。
王妃待她算是很好的,但自己可是沒探聽到一點消息。
她問:「我拿陛下的金牌,真能出宮嗎?」
皇帝靦腆道:「自然不能了,不過想來恭肅王府應該為你出宮留了路吧。待你出去,再拿出朕的金牌,叫護送你的人送你往城南去。記得,要立時就走,朕找你說話,禮安必定已經找人記錄你的行蹤,過了這幾個時辰,再出去就難了。」
他又吩咐了口信的內容,鳶兒記了一陣,總算確保自己不會忘,接著轉頭就要走。
皇帝叫住她,問:「就這麼走了?」
鳶兒不明所以。
皇帝拿眼睛勾著她,牽住她的手,講笑話似的問:「你不怕半途給人抓住?也不要朕許什麼好處?」
這樣大的事,他心裡都打鼓似的砰砰直跳,這宮女難道是不知者無畏?
鳶兒單純地搖了搖頭,直白道:「現下說這些又有什麼用,陛下且放心吧。」
皇帝神色複雜,他刻意待這小丫頭很曖昧,本是為了引出對方的虛榮之心來,可眼下看,倒是他琢磨不透、又作繭自縛了。
他正兀自猜想,不料鳶兒又折回來,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的:「陛下,我可以去施家,但是口信…我也得傳回恭肅王府。」
「什麼?」皇帝蒙道。
鳶兒低著頭,不好意思道:「王妃照料我家人多年,她吩咐我的事,我還沒辦呢。」
皇帝怔怔地看著她,忽然笑了:「真是個傻丫頭。」
這一出宮,是九死一生。
便是話傳到,誰又能放過她這個潛在宮裡多年的細作呢。
別人拿捏她的家眷本是脅迫,反被她認作是恩情。
他捻著鳶兒額前的一縷發,說:「你要去就去吧,我能怎麼樣呢?反正我能支使的就你一個。」
鳶兒開心了,一笑露出幾個白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