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洛京的士人沒想到皇帝連他們最難解決的住房和生存問題都想到了,原本一路聽聞的皇帝形象再次發生了變化,模糊的明君輪廓逐漸清晰了些,並且反手又加了道寬仁的濾鏡。
冬青街大都是都是普通城市居民,也有幾處宅子有小官住著,有些被朝廷付了些錢盤下來改造了,有些的地方則是原住民自己出租。
白日可隨意買賣,抽稅還少,並且整條街又能住又能做買賣,短短几日,就連原本只是來洛京的商人都往這裡來,把這裡塞的滿滿當當。
幾個小官也沒想到,這一向沒什麼人的冬青街,還能讓他們體會到一把做房東的快樂。
刨除掉皇帝招賢的目的,冬青街現在人越來越多,不止是外來的士人在此消費,整日談論學問,不少外商也都在此做起了臨時生意,冬青街原住民都挺開心的,很希望他們多待一段時間。
而作為洛京縣令的姜茂,雖然也為這裡短時期的欣欣向榮而高興,但現在每天工作量驟增,除了抓這裡試圖避稅的人,還要管這裡不同學派的弟子大吵過後的鬥毆事件。
看著眼前短短七天就動手三次的青年,他皺著眉頭,當著冬青街所有人的面直開始宣判。
「陳留縣張英,來洛京後鬥毆三次。前兩次念在你為招賢令而來,吾不曾理會,你卻一而再,再而三惹是生非。按晉律,當笞三十,罰四金,逐出洛京。」
他銳利的眼神看向四周其他士人,警告道:「陛下仁慈,讓爾等盡可斗言。但若是有人來洛京只為鬥毆,也不要等到五月初八面聖了,還是早些出洛京的好。」
姜茂這些時間真的因為冬青街的事很忙了,皇帝給他派任務的時候也和他提前說了這裡這裡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大家商量出來不少預案。
針砭時事,只要不是侮辱大晉和大晉先王的,都不用管,隨便他們說,他們各自不同學派愛怎麼斗就怎麼斗。
但如果有人尋釁鬧事的,給兩次機會就可以直接殺雞儆猴了。
小白和姜茂都認為年輕人可以心高氣傲,可以脾氣沖,但不能衝到主次不分,三次的話那就是愛鬧事了,直接按律處理了。
把機會都用完了的張英帶走,警告完的姜茂神清氣爽,同時也在觀察這些人到底能保持多久。
他帶著張英一走,冬青街剩下的人確實也冷靜不少。
有人道:「張英囂張慣了,自己住在洛京的侯府親戚家裡,偏要來這裡時不時找人麻煩,姜縣令秉公執法,早些把他帶走也好。」
也有人道:「大家入京來都是為了五月初八那一天,這還未到那一天……」
「那也是他咎由自取,姜縣令已經前面抓了他兩次了,」一個身著素袍的青年從屋子裡走出,「我們大家來洛京可是來謾罵動武的嗎?」
有人想想,對著他一揖,「仝兄提醒的是,是我想的太輕浮了。」
排除掉擠進洛京官僚體系中的目的,他們來洛京可以是學術交流,可以是揚名天下,不能只是因為見解不同就攻訐動手,這不就捨本逐末了。
被他喊「仝兄」的人正是燕地的仝拾,過完年就從平邑縣收拾東西,告別家人,一路南下往洛京而來。
路上他還和薊州新太守的兒子楊德、皇帝表兄張宏遇上了,幾人相處的還算融洽。
他們仨根本就不是一個賽道,張宏是皇帝表兄,年前就得了官位;楊德也在薊州被看上選在君王身邊做中郎將,父親還是現在聲名鵲起的薊州郡守楊頌。
他們兩個進京就是直接有官做的,跟著他們一起的那些個族人和漁陽縣其他家族的人,才是仝拾的競爭對手。
武陽郡的事薊州靠得近,薊州人也知道個大概,張宏、楊德一路上對仝拾也頗為禮遇,不過到底一邊是已經攀上高枝的前齊人,一個只是進京將要攀高枝的前燕人,指望他們能有什麼惺惺相惜的情感那是說笑。
大家入了洛京就分開了,楊德張宏都先去皇宮報到,然後掏錢在洛京中置辦房產家業,拜訪已經穩定下來的西鄉侯田旻。
仝拾在洛京沒什麼舊友,雖說能多花點錢租個好點的地段,但冬青街更熱鬧,不同學派出身低微的學子也多,他在這裡聽其他人每日一起談論不同的話題,也覺得頗為有趣。
他在平邑縣待太久了。
晉統一後雖然洛京有很多能人,但士人不再向從前一般奔波於諸國,要麼在老家待著等待機會,要麼想辦法和洛京搭上關係,再次就和當地諸侯王、郡守、縣令之類的拉關係,出來的目標一般都是直奔洛京。
仝拾的學識都是家學,和其他同在平邑縣的家族們也會互相交換學習一部分,但到底都是多年前的學識,天下間其他的學問他還是知道的太少了,他不能坐井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