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雲桐看了氣鼓鼓的鳳棲一眼,說:「我那小娘子也會逮野兔子,鼻子也好得很,可惜她沒有狗頭可以賠給你。」
「哐」的一聲,火堆邊飛過來一個土坷垃,高雲桐反應比那灰狗快,一偏腦袋躲開了。土坷垃砸在地上,跟過來的那條狗驚弓之鳥似的,夾著尾巴飛奔著逃到了灌木叢後面。
鳳棲斜瞥過來,說話若有殺氣:「賠就賠,我有錢。叫他開個價!」
村夫不意一個小娘子如此彪悍,愣了愣說:「總得二十個銅錢!」
鳳棲打開隨身的褡褳,踟躕了一下:裡面都是珠寶和金葉子,一屑屑都比二十個銅錢貴。
但又不願意被這個村人和高雲桐那個村夫瞧扁了,咬咬牙打算賠一片金葉子。
高雲桐對她擺擺手,說:「行吧,錢我賠給你。值什麼,那麼鬧?但是你家狗頭只是那么小一道口子,養幾天就好了,二十個錢也太貴了!十個錢,愛要不要。」
村夫愣了愣:「那也太少了!」
兩個人為十文銅錢爭多論少,終於以十五個錢成交。
高雲桐數出了一把銅錢遞過去:「你數數。」
那村夫很仔細地數了數,才說:「正好,那就算了。」
然後悄悄說:「喂,看你人不錯,給你句忠告:娶妻娶賢,別為著臉好看,娶只母老虎回家。」
瞥了鳳棲一眼又悄悄說:「不過這亂世娶老婆也不容易,能有個肯跟你也不容易。到手了,女人家就要好好管教,看她瘦怯怯的,估計就是嘴凶,沒啥力氣,打不過你的。你只要管到她每根骨頭都服帖了,任你搓圓捏扁,你享福的日子就來了。」
高雲桐笑道:「知道了,謝謝你的忠告。」
接著又問:「這裡是不是靠忻州很近了?」
村夫說:「喏,翻下那座山頭,下面一片谷地,修著城池的地方就是忻州。不過這陣子查憑由查得很嚴呢,輕易不放人進城。怎麼,你們是到忻州去的?」
高雲桐點點頭:「逃難來的,到忻州避一避。憑由什麼的,我們都有。今天晚上,可否到你家裡暫住一晚上,我們給錢。」
村夫欲待不答應,大概是眼熱那銅錢,踟躕了一會兒問:「我們家就是茅草土屋你們肯給多少錢?」
高雲桐說:「你給我們兩間住人的屋子,給你一百五十文,幾乎相當於壯勞役干一天的活了。供熱水,供飯,另外給你折算,總不低於城裡的茶館,怎麼樣?」
價錢聽著還不錯,村夫討價還價一番,答應下來。
鳳棲一邊跟著他們往山坳的村莊裡走,一邊翻著眼睛嘀咕:「隨隨便便就住別人家,萬一遇到匪人怎麼辦?」
溶月也跟著幫腔:「可不,咱們家娘子可從來不住亂七八糟的地方。」
然而看到山間那個勃勃的小村莊,兩個人都閉上了嘴。
村莊雖然不大,但也有七八戶人家,村子裡雞犬相聞,屋子周圍每一片高低不平的土地都被辛勤地開墾出來,種了點白菜、蘿蔔,還有被白雪蓋住的麥田。那村夫家搭的是幾間茅草房,但土牆夯得結實,屋頂的茅草絮得厚厚的,裡屋四間,家裡人為了一百五十文銅錢,都樂意擠一擠,讓出來兩間臥室,一間大的歸高雲桐等男人們擠一擠,一間小的讓鳳棲和溶月單獨住。
鳳棲和溶月睡了幾天的漏風帳篷,現在居然有了屋頂!沒有什麼比這更好了,當下就不想走了。
農戶人家圖賺點小錢,但待客也是熱情真誠,很快燒了熱水送進來。農家小媳婦嘴也挺甜:「兩位小娘子一路肯定累壞了,熱水洗臉擦身也能解乏,這兩桶水用完,我再給你們打兩桶洗洗腳。」
確實,一路風塵僕僕,從應州節度使府里逃出來時的熱汗冷汗全粘在身上,濕了干,幹了濕,在外面考究不得,但晚來睡覺時就會覺得渾身又粘、又癢,氣味也談不上宜人,知道條件不夠,只能硬是堅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