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雲桐微微皺眉,最後拱手道:「如此,小人到城牆四處去看一看。」
他在城牆上繞了整整一圈,渾身是汗。
腦海里卻一直盤旋著鳳棲說的話:
「溫凌若攻城突然變猛,尤其是攻東城變猛,西城就有可能打開缺口。」熟賜
不錯,現在看起來是東城集中了好多的兵力,而其他幾處顯得空虛。倒不知她是如何推測出來的?
如果要向并州求援,這大概也是唯一的機會了。
她的意思,求援的任務要交給他來做。
現在看來,城裡士卒訓練懈怠,又無勇氣,又不熟悉路途,還與曹錚從無接觸,難以讓并州方面信任。確實是他最合適。
高雲桐不覺笑了笑:這種貴家之女,視他人性命如無物。但她的思慮又恰恰周全而冷靜,亦算是她的才能。
這樣的時候出城求援,風險當然極大,蔡虞候前車之鑑猶在,人頭還尚未腐敗呢;但不求援,忻州必然不保,他有充軍刺青的人,跟著一城的軍士一道殞命也是遲早的事。
結果一樣,只是早死晚死罷了,賭一把也就賭一把吧!
想定了,他再次望了望忻州城外,正在往東城一帶搬運的軍械,和密密如蟻的民夫、靺鞨士兵,挑眉笑了笑。
第84章
高雲桐回到客棧,進屋就聞到一股肉香。詫異地一看,果然是一桌子好菜,一旁還端坐著鳳棲,抿嘴笑道:「別靠那麼近,當心涎水滴到我的菜餚里。」
高雲桐笑道:「這是什麼意思?你請我吃肉喝酒?」
鳳棲說:「冀王給出的投降期限是明早,攻城大約就在其後。攻城開始之後,快的大概一天就能潰敗,反正是不好說。今日算是大傢伙兒在一道吃的最後一頓大餐,明日就是赴死也值了。」
然後又笑道:「可貴死了!向忻州最大的酒樓訂了這一桌,那掌柜先還嘵嘵地不肯,說存的粱肉不足,最後貪圖我八錢重的金葉子,才答應下來。不過,看這色香味,應該手藝不錯。」
不錯,或許就是斷頭飯了。倒也值得一吃。
高雲桐不言聲坐下,招呼了隨他一起的最後一位夥伴,又對溶月說:「都這個時候,哪還有上下主僕的!一起吃飯,活下來也權作紀念,活不下來也不枉此生了。」
還問:「哎,有沒有沽點酒?」
鳳棲笑道:「當然有。不過不能多飲,明日大事,可不能一個個醉醺醺的。」
「現在酒也貴。」高雲桐樂觀地補充道,「等搬來救兵,救下忻州城,再痛飲不遲。」
鳳棲眼光一閃:他的意思是,答應冒險突圍,往并州求援了?
這倒可以少了自己另費口舌了,畢竟有的話還不大好講。
於是,她也笑得樂觀燦爛:「不錯呢,我記得我欠你們一頓飯。并州物產富饒,通衢之地,想吃什麼幾乎都有,酒也管夠。到時候別說一餐,就是天天上館子裡吃山珍海味,我也供奉得起。」
見高雲桐往他自己和那個同行夥伴的酒碗裡加了酒,急忙攔住:「你可別全倒光了!還有我和溶月呢!」
「你們倆也喝酒?」高雲桐奇道。
鳳棲笑道:「這不是蒸酒,是甜醴,不喝多我沒問題。」
溶月苦著臉:「我可不能沾酒,沾酒就想睡。」
鳳棲說:「你想睡,你就去睡唄。今日又不勞你洗碗收拾桌子,吃完就堆在這裡,明日若打了勝仗,再來收拾不遲那時候,你肯定酒醒了呀。」
四個人苦中作樂,把酒碗碰上一碰,先還說幾句對明日戰事的禱祝之詞,希望一切順利;後來漸漸放開襟懷,也顧不上明日或許就是忻州和靺鞨的決戰、高雲桐悄然出城求援說不定就會送命,而是紛紛說起了若干歡樂的往事:幼年時的調皮搗蛋,讀書時捉弄先生的頑劣,少年的輕狂妄為,軍營里與丘八們同吃同住的趣事……
鳳棲笑聲銀鈴般的:「高雲桐,原來你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