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暫時駐紮的是朝廷的天武軍,對她完全不認識,但是很好奇地笑道:「小娘子是不是搞錯了?這裡是磁州禁軍駐紮的營地和校場,軍事重地,可以隨便叫人進去的?你是高將軍的什麼人?」
她不安地拉了拉冪籬的面簾,但語氣很執著:「我是高將軍的渾家,我有事要找他。」
「高將軍還在和太子、和曹將軍談軍務呢。說了誰都不許打擾的。」那士兵肅然了一些,勸道,「如果不急,您再等等。」
但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覺得作為將軍家的恭人,這位小娘子未免打扮得太粗糙了,不像個大家閨秀。又想起人家談論起高雲桐這位將軍時,都說他履歷傳奇,版本多樣,但印證著他耳後的青印,曾經是個囚犯無疑了。如今再比照娶的妻子,愈發輕視起來,不由更端詳起這藏在冪籬後的人兒。
鳳棲循著他的目光,緊張不安地撫了撫面簾,拉了拉袖子,又扽了扽半拉長的掩裙,鞋子在地上旋磨,但仍執拗地說:「可我就是急事。你們去傳個話給他,叫他出來見我,要麼讓我進去見他他沒啥見不得人的吧?」
站哨的士兵給她磨得沒辦法當然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好奇心發作點點頭無奈道:「拿你沒辦法,我去傳話試試,但要是太子和將軍正談到要緊的地方,估摸著誰也別想把高將軍叫出來呢。」
「那你趕緊去!就說阿棲來找他,他要不出來,我就進去!」鳳棲想著自己在山裡農家見到的村婦形象,雙手便也把腰一插,脖子一直,只是音色到底還是柔細了些,不夠有河東獅的威風。
「別鬧,你要進去?你看看到處的刀槍劍戟!」
鳳棲道:「我不管!」
太子鳳杭、曹錚和高雲桐三個人正在面對時沙盤爭論不休。
鳳杭端著威風,把手中一枚表示禁軍的棋子往沙盤上一丟,怒聲道:「橫也不可以,豎也不可以!孤說了可以增派天武軍在并州軍之後隨時增援,而且就讓高將軍帶隊。你怎麼還是『不可以』『不可以』?!到底要怎樣你才可以出兵攻打黃河邊的靺鞨人?!」
曹錚陪著小心:「太子,臣不是不想攻打靺鞨人。但是冀王溫凌所帶一部全駐在黃河開闊處,兩邊的軍鎮都在他的把持下,那裡一馬平川的地方,臣的并州軍並不擅長騎兵野戰,硬生生打過去勝算太小了。」
鳳杭冷笑道:「你三萬并州軍就算硬拼他的兩萬靺鞨主力拼不過,我背後還有三萬人給你增援呢!難道我們梁軍就銼到這個程度:六萬人打不過他兩萬?!」
曹錚道:「冀王所領的,是最精銳的鐵浮圖,目標是朝著汴梁的,戰鬥力絕對是最強的一支。而臣若遠道疲兵硬攻,實在不合適。白白折了朝廷的人。」
鳳杭冷笑著對高雲桐道:「高將軍,你聽聽曹將軍這個道理,我實在是不明白!你到京覲見官家的時候,大吹特吹你帶的那點土兵都能大勝鐵浮圖,怎麼你幫著曹將軍訓出來的兵卻三打一都打不過?到底是誰在欺君呢?」
話說得很厲害,帶骨頭。
當然可以慢慢解釋給他聽,但解釋是要給願意聆聽的人來說。而鳳杭就是一副「我聽不懂我也不要聽」的模樣,只管把大帽子往曹錚頭上扣,卻又總拿高雲桐面聖說事,口口聲聲都是在挑撥兩個人的關係。
說到最後曹錚和高雲桐都沉默了,但也都不肯服從鳳杭的指揮。
突然外面回報「高將軍家的恭人,自稱叫『阿棲』的,有要緊的事要找高將軍。」傳話的語氣好像有些忍俊不禁似的。
高雲桐不知鳳棲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又因兩個人正鬧了彆扭,怕她是瞎作,不由也皺起眉說:「別理她,這裡談正經事呢,軍營里有軍營里的規矩。」
太子倒反而突然松乏下來一般,把剛剛劍拔弩張的語氣換作呵呵的笑聲:「這會兒看來也談不出什麼來,既然你家裡的來找你,想必有要緊事,還是及早處置,別耽誤了家裡的要事。」
拿起桌上一盞茶,「咕嘟咕嘟」喝了兩大口。
曹錚也低聲對高雲桐說:「你去看看吧,萬一真有什麼要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