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試了試新衣服,感覺很捨不得穿。
又提起一旁的袋子,裡面沉甸甸的,一晃就響。
耿大哥等人打趣道:「嘖嘖,還是有個渾家好!衣服嘛做得簇簇新的,還怕郎君錢不夠花,巴巴地大老遠送錢過來。有人疼啊,叫人羨慕不來!」
高雲桐笑起來:「瞧你吃啥醋呢!趕明兒把靺鞨人打出我們地界兒,你不還娶你那個『在大名府財主家賃作廚娘的蠢婆娘』回來,熱炕頭上生十個八個孩子?」
大家都笑起來:
「哦喲,耿大哥志向不小啊!」
「生十個八個,耿大哥不心疼渾家的?」
「大名府也不遠!過了黃河,出了磁州,馬車搖一天就能到了!」
…………
耿大哥撓著頭:「怎麼說到我這裡來……蠢婆娘還不知現在活沒活著呢……」
說完,四周突然安靜了,耿大哥蹲在那兒,又撓了撓發癢似的頭皮,想要打趣一句什麼,但一股子酸楚氣突然涌到鼻腔里大名府是汴梁失守後割讓給靺鞨的,聽說靺鞨士兵所到之處,略平頭整臉的姑娘小媳婦都逃不掉苦命,那些敵陷區的普通百姓遭了多少劫難,死了多少人!
只是心裡有個念想,誰還敢真想?簡直是妄想似的!
高雲桐自己盼來了妻子歸來,運氣是天賜的好。
但也因此這會兒不知道怎麼勸解才好,只能說一句「別擔心,吉人自有天相。」隔靴搔癢似的,勸不到點子上。
倒是耿大哥起身,帶著幾分豪邁勁兒說:「嗐!想那麼多有的沒的幹嘛!高將軍已經給大傢伙兒指了明路了:趕明兒把靺鞨人打出我們地界兒,家裡該團圓的就能團圓了,該續前緣的就可以續前緣了,實在運氣不好的……咱自己總歸平平安安地活過來了,能在這樣的戰亂里活過來,還有啥可以奢求的?哥兒們,咱就好好跟著高將軍干就是了!」叔次
高雲桐到晚上時,摸著枕邊那一口袋銅板才琢磨清楚自己一直感覺的不對勁是什麼并州錢糧雖算不上很富餘,但皇室有當年晉王府的厚積和晉王三婿的扶助,經濟狀況還是可以的。鳳棲若真是要貼補他,給糧、給鹽、給油、給肉……都比給銅錢划算;而且銅重的要死,卻遠不如金銀值錢,一袋子銅板,可能不如一兩碎銀子價昂,她為什麼叫人大老遠地翻山越嶺,送一袋子銅錢?
事有反常必有妖。
他一骨碌爬起身,把一袋子銅板倒在床鋪上,想看看裡面是不是夾帶了什麼消息。
銅板有好幾百個,新的舊的都有,但翻了很久都沒發現夾帶字條什麼的,甚至把裝錢的袋子都翻過來看了幾遍,也沒發現一條消息。
她在隨皇帝密旨而附來的家書里,除了叫他努力加餐飯之外,只在一直強調民心可用、信心可貴,郭氏翻覆,他嘉樹亦可翻覆。
但沒寫怎麼翻覆,用什麼翻覆他手下的太行軍和并州軍都是忠心於他的,唯有狗皮膏藥一般的一千常勝軍,天天頤指氣使,簡直還把他這個將軍當做當年郭承恩麾下的小廝。
高雲桐想著郭承恩那些手下的嘴臉,一聲冷笑,自語道:「我連章誼都不怕,流配都不怕,死都不怕,我還擔心你們這些小嘍囉?」
拿起一個看不出端倪的銅錢,往空中拋接了兩下,最後按住在手背上,自己猜:「我猜是『榮圓通寶』!」
打開掌心一看,果然是「榮圓通寶」。
不由再拋接了一次,又猜「榮圓通寶」,然後也居然又是「榮圓通寶」那一面赫然停留在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