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到尾,裴峰都沒扯到其他,甚至對許雲帆說的一些觀點是避之不談,卻言之鑿鑿肯定的表明許雲帆就是無知一個。
「不知道。」許雲帆掃了台下明顯被自己的發言嚇到的一眾學子,「我從不認為寒窗苦讀十年,唯有科舉,唯有踏上官場才是出人頭地,在我看來,能夠掙錢養家,有份工作,不用父母擔心記掛,能給家人伴侶兒子遮風擋雨,改變如今的處境,明事理知對錯,德才超眾就是有出息。」
「哼,說的簡單,你以為每個學子不是秀才就是舉人了,他們離開書院了就能當夫子找到一份工作了?」裴峰冷笑搖頭,似是在嘲諷許雲帆,「你還是想的太簡單太天真了,他們讀了這麼多年書,最後你讓他們去做那些活?丟不丟臉?」
許雲帆平淡道:「是的,我是想的太簡單,我是很無知,可我再無知,我也知道餓了就要吃飯,冷了就要穿衣,至於裴夫子說的丟臉的事,我並不認同。」
既然你不認同,你得說個所以然來吧。
你不覺得丟臉,那你做過嗎?
上下嘴皮子一碰,什麼話不是輕輕鬆鬆就能說出口?
許雲帆知道很多人都會覺得他說的輕鬆,很多學子也曾說過他運氣好,有幸被蔣嵐方看重,所以便理所當然的判定他沒吃過苦頭。
「在沒做上夫子之前,我跟村裡的大叔們打聽過我能找啥活幹才能養家餬口,大叔告訴過我,鎮上的掌柜,帳房先生,還有那些負責記帳的管事等等那都是很受歡迎的工作,因為工錢高,但它的要求也高,那就是你得會算帳等等,我會算帳,但有一點不好的是,那些工作的工錢都是月結。」
說起剛來時吃過的苦,許雲帆都替自己感到心酸,一個世家子弟混到他這一步也是少有了,「可我等不及了,在坐的都應該知道,我是海外來的,被我如今的夫郎救了帶回家,那時候的小秦家就我夫郎跟我小舅子,家裡窮得很,我來時又恰逢秋收,我幹了幾天的活,累的夠嗆不說,還一塊肉都沒得吃,甚至連吃了幾天清水煮菜,後來還是我的夫郎去跟人借了油和米,那種日子,我過過,所以,我餓過肚子,吃過刮喉嚨到令人難以下咽的糙米飯,我吃過苦,餓過肚子,所以我對改變自身處境是極度的渴望。」
「後來我想,乾脆我去碼頭扛大包算了,至少一天還能掙二十文,最主要,工錢還是現結,當我受困餓肚子饞一塊肉一口米飯時,我唯一想到的只有如何掙錢填飽肚子,旁的事那是想都不敢想,當我憑本事賺到錢了,能買肉買米吃了,我笑都來不及,還會覺得丟臉?真是搞笑了,所以,其實很多時候,大多數的煩惱不過是吃飽了撐的。」
嘩~~
許雲帆的話向是一顆石子落入了平靜的湖面,激起了圈圈四散開去的漣漪。
「許夫子居然還想過去扛大包?他不會覺得那是自降身份嗎?」
這話說的,附近幾個寒門學子臉色一干,頓時不好看了。
對於富家子弟來說,扛大包這是自降身份乾的活,可對他們這些村里人來說,卻是個頂頂好,高工錢的活了。
「看許夫子的模樣,想來以前的家境不錯,他怎麼會想去做那麼苦那麼累的活?」說這話的學子,乃是一位少爺,正因為自己錦衣玉食的長大,才無法想像,反正讓他去扛大包,他是不會去的,又苦又累又髒不說,要是被同窗看到了,也尷尬。
齊修澤幾人也在一眾學子之中,沈如溪幽幽道:「怎麼想的?等你吃過苦,受過難,迫於生活的無奈時你就知道為什麼了。」
謝柏洲:「自降身份?不至於吧,人家可是靠自己的雙手掙錢,不靠任何人,不偷不搶的,無論做什麼,就不是自降身份吧。」
「說的對頭,不偷不搶的,憑本事力氣吃飯掙錢,怎麼就還有高低貴賤之分了?書上可不是這樣教我們的。」
「可是說是這麼說,道理誰都懂,可真的去做了,又覺得很尷尬,生怕被人瞧不起,被人背後說三道四。」
楊皓期抬眼看著台上耀眼奪目仿若烈日的許雲帆,突然就搖頭笑了,「出身寒微不是恥辱,能屈能伸方為丈夫,你們可能不能理解許夫子為什麼會想著去碼頭扛大包,但我理解。」
在他堂姐冤死時,他們一家無處申冤,最令他不能接受的是,他們家連請人寫狀紙的錢都拿不出,他們家沒權也就算了,連錢都沒有。
做人得有自知之明啊!
楊皓期苦笑又難掩無力與對自己能力的失望,「我知道自己是什麼料,也許讀書寫字在我看來靠死記硬背勤學苦練還可行彌補天分上的不足,可如果真的做官……估計我沒那個本事,而且我也沒有人可以幫我,哪怕有幸考上了,估計也很難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