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已嫁為人婦,往後相聚的日子屈指可數,爹爹如今已然年邁,身體大不如前,天氣轉涼腿腳就會發麻,行動不便,不知家中是否還會有人為爹爹煮一碗薑湯,暖暖身子,驅散冬日的寒意。
就在這時,一隻寬大而溫暖的手,堅定地與她十指相扣,他說道:「別怕,我會待你好,過年咱們回家給爹拜年。」
於清去了鎮上,走時安排了活計,讓人去村東頭打桂花,人家新婚燕爾,賀淵也不願去當那電燈泡。
他十分貼心地進屋拎走正在臭美的賀小雲,剛走出院門,就聽到賀山說:」淵小子,清哥兒不在家,晌午過來吃飯。」
賀淵欣然應允,連連保證:」我帶雲哥兒去打桂花,晌午就回來。」
賀淵準備回家拿麻袋,走到半路,村里傳來一聲聲鑼響,里正敲響銅鑼,在各家門外扯著嗓子呼喊:」收稅咯,收稅咯,各家速速前來,曬穀場集合。」
一刻鐘後,村民們皆是一臉無奈,從房舍中將糧食一麻袋一麻袋緩緩運往曬穀場,因為每戶的收成里正都有登記上交府衙,倒也不怕會缺斤少兩。
負責收稅的衙役身後,站著一排腰胯長刀的士兵,平坦的曬穀場上,兩張木桌旁各有書生在進行登記。
衙役高聲呼喊:」今乃徵稅之日,各戶按籍上前,不得有誤。」
陶方扯著賀淵的衣袖,不解地問道:」往日都是府衙來人,今日怎會有士兵呢。」
賀淵壓低聲音湊近陶方耳邊:」怕是來抓壯丁的。」
陶方一驚,仿佛被定住一般,怔愣在原地。
果不其然,正前方的衙役搶過里正手中的銅鑼,用力敲響:」朝廷徵兵,除有功名在身之人,各家需出一男丁,保家衛國,乃男兒本分,聖上心懷慈悲,不願強求,三兩銀子便可免去一年兵役。」
一時間,村人唉聲嘆氣之聲交織在一起,沉重的三兩銀子如大山一般壓在人們的肩頭,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
衙役接著說道:」事發突然,最多可通融五日籌集銀錢。」
接下來,緊鑼密鼓的交稅便開始了,村人們身上並未準備多餘的銀錢,因往年只需交糧稅和人丁稅。
家境殷實的人,交完稅跟衙役說一聲便回家取錢來補上兵稅,貧寒人家卻是滿臉愁苦。
村里強壯的年輕漢子,緊咬嘴唇,心中滿是憤慨卻又不敢言語。
只有賀三嬸幸災樂禍,大聲叫嚷:」哦喲喲,還是我家明梁有出息,今年我家明梁中了秀才,一文錢都不用交嘞,讀書終歸是比刨土強啊,大夥說是不是呀。」
賀三嬸本不用來,但她想來湊個熱鬧,還未到交稅之日,村裡的婦人就與她攀談,說她命好,兒子有出息,三成糧食都夠人吃幾個月呢,哥兒還嫁到了鎮上,可把人羨慕死咯。
可就算她再愚笨,也能瞧出身旁幾位婦人不善的目光,她退後幾步,訕訕說道:」瞧我這都忙忘了,笛哥兒要回來吃飯了,專門殺了只雞,我得回家看看,季春花把飯做好沒。」
賀淵交完稅沒急著回家,而是等著賀山交完稅,兩人走上小道,過了好一會兒,見四周無人,這才低聲詢問:」大山哥,你可有多餘的錢,要不我先幫你墊著。」
賀山腳步拖沓沉重,語氣低沉沙啞:」三兩倒是有,交上去家底就掏空了,這倒也罷了,只怕往後都得交兵稅。」
賀淵吐了一口濁氣,若開戰長則十年,短則五、六年難以確定,到頭來受苦的還是平民百姓,上陣殺敵衝鋒陷陣。
他寬慰道:」大山哥,你放心,我爹肯定不會不管你的,雖說我娘平日說話不中聽,但也知曉事情的輕重。」」唉,二伯幫的已經夠多了,明日我與大牛去做工,我年輕力壯,身子骨硬朗,如今娶了媳婦,出門在外也不用擔心家中的雲哥兒,一年總能掙幾兩銀子。」
日頭將近晌午,賀淵在賀山家吃過午食,這才端著一碗剩飯,帶著雲哥兒出了門。
期間,林小柔得知了消息,雖心中牽掛娘家,卻也一直強顏歡笑,招呼著賀淵多吃些肉菜。
賀淵回到家,先把飯倒給了土小黃,又獨自去床下挖出於清藏著的木匣子,在四角櫃中翻出鑰匙,打開鎖,裡面共有31兩銀子以及240文散碎的銅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