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立宏把盆放上床頭櫃,扭頭去拿水。段立軒順手撈了個李子,剛啃一口就拽過垃圾桶呸。
「嚎酸!」他把咬剩的半個遞給段立宏,「給,你自己嘗嘗。」
段立宏這一口下去也酸得夠嗆,倆肩膀都要拱過耳朵。他嘶嘶吸著口水,端著盆遞出門外:「亮啊,你們幾個分了。」
段立軒在後頭罵他:「大亮是我養的打手,不是養的豬!」說罷又扭頭對余遠洲吐槽,「就這摳B樣兒,拉泡屎都不捨得沖。」
余遠洲正在本子上寫著什麼,抬頭淺淺地笑了下:「現在也的確不是李子的季節。」
話音剛落,就聽段立宏寬著嗓門招呼:「哎呦,睿總!來來來,進屋坐。阿軒!你還記不記得你睿哥!」
緊接著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邁進來,捧著一束馬蹄蓮。俊得火氣逼人,瘦得捉襟見肘。像用生宣糊的竹架子,彩繪著工筆畫鳥。美則美矣,就是淋個噴嚏都能塌方。
段立軒抬頭一看,心裡不禁犯了嘀咕。
之前他和段立宏為了余遠洲的事情,曾麻煩過黎英睿想轍。沒辦成也不來個信兒,就這麼不了了之了。如今一切塵埃落定,這骷髏頭又來做什麼?
他看了一眼余遠洲,用眼神詢問。余遠洲微微搖頭,表示不認識。段立軒暗自皺了眉,但還是掛上場面笑,起身上去握手:「睿哥,好久不見。」
黎英睿與他回握,親熱熟稔地問道:「手怎麼樣?」
「本來再有半個月能取鋼釘,」段立宏這時話裡有話地插嘴,「前兩天又和瘋狗撕吧上了,這回還得個把月才能好嘍!」
「怪我。」黎英睿搖頭苦笑,「這事兒沒辦利索。」
「哎,哪兒能怪睿總。不過這回人也整出來了,鬆了口氣。」
三人假惺惺地寒暄著,期間黎英睿不停地往床上瞟。終於找了個話頭,把花塞給段立軒。大步上前伸出手,笑眯眯地自我介紹:「余先生,你好。我叫黎英睿,是鳴鳴的大哥。」
段立宏看黎英睿有話要講,勾著段立軒的脖子往外帶:「這會兒有點餓了,你陪哥去吃口飯兒。」
馬蹄蓮後黎英睿的背影很直,帶著一種讓人心慌的自信。段立軒覺得黎骷髏就是勾魂的鬼差,鐵定是來帶洲兒走的。
「我不去。」他撥開段立宏的手臂,把花扔到冰箱上,「外邊兒死老熱的,走不動。」
「就門口那個館子。兩步路,屁股一撅就到了。」
「草,來,你他媽就從這兒開始撅。我給你數著,看你撅多少下能到。」
段立宏幾乎是往外拖他,瘋狂地使著眼色。段立軒勉勉強強地跟了出去,剛到大門口,又緊著要折返。
段立宏扯他胳膊:「哎!出都出來了,順道去吃口飯兒。」
「我不去!黎英睿他是干哈的啊?這會兒來幾個意思啊?」
「你操那心去呢。他要能把這燙手山芋整走,咱倆都得謝謝人家。」
「滾幾把蛋去!」段立軒揮開他,拉著臉大步往回走。
「哎你差不多行了!」段立宏站在門口,倆手叉著腰罵,「你缺祖宗養啊!你咋不打個佛堂給他供起來呢?」
「關你屁事!我樂意!」
「海邊兒造房子,你浪到家了要!」段立宏在這兒呆了半個月,什麼都看在眼裡。在他看來,段立軒純就是剃頭挑子一頭熱,熱臉貼人家冷屁股。「還你樂意,他樂意不啊?知道點好賴磕磣吧!」
這熟悉的台詞一出,段立軒心臟猛得一抽。他回過頭,惡狠狠地瞪段立宏。
「你他媽再說一個試試?」
「我他媽能說八百個!」段立宏回手指著大馬路,「你沒吃過豬肉啊!那麼多立正人兒你不挑,偏抱個哭喪棒子嗦嘞!」
段立軒嘴唇哆嗦了半晌,拿摺扇指著他罵:「你知道個六!!」說罷劈了空氣倆B兜,窩窩囊囊地往裡走。越走心越疼,眼底酸酸地脹。
他踮著腳回到病房,把耳朵貼上門板。余遠洲的聲音很小,幾乎聽不到。但黎英睿講話清晰,像嘣脆的豆子。
「我在美國的重機公司有注資,遞了你的簡歷。那邊非常看好你,給你留了崗…」
「別有心理負擔。這都是我欠別人的…」
「等到了那邊,你就住我乾媽家…北卡羅的夏洛特市,生活成本不高,治安也相對較好。冬天不冷夏天不熱,就是蚊子多點…」
段立軒越聽心越墜,墜得都要站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