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凱復蹬著轉椅閃退,撞上了窗旁的玻璃櫃。擺件稀里嘩啦地掉,頂上的大獎盃還給他來了個蓋帽兒。
「derB草的!」他大怒而起,掄起椅子扔了過去。
段立軒後翻躲開,緊接一個騰空飛踢,奔著丁凱復的脖頸倒掛。丁凱復架臂隔檔,一把將他掀了出去。
段立軒落地後大氣不喘,蹬著沙發再度撲來。
抓腕劈手,纏臂扯肩,雙臂掄劈,左右滾劈。一套通背劈掛拳,打得大開大合,力猛沉實。
通背劈掛拳,是源自冀州孟村、鹽山一帶的傳統武術拳種。行拳以腰為軸,兩臂大劈大掛。步法多繞、跟、碾、搶、墊,虛實相間,變幻莫測。這套拳法被段立軒練得爐火純青,招數不是使出來的,而是一呼一吸間帶出來的。閃展騰挪,起落鑽伏。太陽穴、睛明穴、膻中穴…專瞄脆弱的地方下手,像只兇殘的大猞猁。
辦公桌吱吱地蹭著地面,王經理在煙里抱頭鼠竄。好不容易跑出了門,又哎呀一聲回過頭。貓在刀光劍影里,往外薅那倆麻袋。
二十來平的辦公室,一片狼藉。拖拽的血漬、炸開的花盆土,碎成顆粒的鋼化玻璃。在沙發和桌椅的間隙里,倆人一頓猛打。
丁凱復從沒受過正規格鬥訓練,但他自有優勢。
一是體型。他比段立軒高出一頭,骨架也大一號。長了一身緊實梆硬的肌肉,靠手臂就能抗住對方腿法。
二是經驗。雖說段立軒也會削人,但他是溫室培育的龍骨花。打小吃穿不愁,在學校眾星捧月。
即便學了一身硬功夫,也耍一手好雙節棍。但多數情況用來裝大瓣蒜,極少應用實戰。畢竟如今混跡市井的流氓,早已不像二三十年前那般窮凶極惡。爭端多是靠談判和解,沒有暴力的用武之地──那玩意類似於守門的石獅子,僅為裝點門面。
而丁凱復不一樣。他是臭水溝掙扎出來的捕蠅草。小時候被人販子拐走,半道又被養父母遺棄。流浪狗似的在社會底層混,混成了亡命之徒。什麼盜竊詐騙看場子,搶劫鬥毆重傷害,可謂『戰績累累』。12歲就跟人血拼,自己兜著腸子去醫院塞。
俗話說: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丁凱復的鬥毆路子莽得恐怖,寧可自傷一千也要損敵八百。
和他對轟就像一場賭博。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下一招這狗B是躲還是抗。不怕他躲,就怕他抗。
而段立軒輸就輸在這上。
果然在他準備卸骨的時候,丁凱復忽然迎著撲來。任由他的雞心拳攢進肩頭骨,右手趁機擒住他手腕。
他狠如鱷魚,咬住就不鬆口。連續膝頂段立軒側肋,一刻也不停。
右上腹是肝膽,左上腹有胃和脾臟。兩側是腎臟,下腹是腸和膀胱。這些臟器都非常脆弱,受到擊打後極易破裂。同時由於腹膜神經末梢豐富,會讓人疼痛難忍。
丁凱復連頂七八下,又照肚子一記正蹬。段立軒直接飛出去三四米,砰地砸上玻璃櫃。卷著玻璃碴滾到窗戶邊緣,一口口地嘔血水。
丁凱復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段立軒正好打進他骨頭縫,整個左肩膀歪斜脫臼。這一瞬間產生的疼痛,足以讓人哭爹喊娘。要是接不利索,他以後就甭抬手了。
他嘗試著自己往回推,結果疼得齜牙咧嘴。乾噦了好幾聲,一口酸吐進發財樹的花盆。
這時段立軒揪著窗簾往上爬,看樣子是還要打。
丁凱復抄起樹杈衣帽架,叉魚似的把他叉回地面:「別幾把作了!遠洲那邊兒離不了人兒!」
說著扯下衣架上的夾克,踢起散落的躺椅。一屁股坐下來,沖門外的王經理喊:「救護車來了沒?這瞎子夠der的。」
「快了。」王經理把那倆爛葫蘆拖了出來,挨個給摳人中,「都能聽著動靜兒了。」
段立軒撥開衣帽架,撿起墨鏡戴上。晃晃悠悠站起來,看樣子是還要打。
丁凱復是真不想打了。他當然能再度以傷換贏,但贏了對他沒有意義。
誤會解除了,他不恨段立軒。既然無冤無仇了,為啥要用自己的窟窿換人家進醫院?純吃飽了撐的。
「你內左胳膊再折一回,還能接上了不?」他撥開桌面上的雪茄盒,拈了一根叼嘴裡。一邊點火,一邊模模糊糊地說著,「要真落了殘廢,你說內小大夫得啥樣兒?我沒傷他筋骨,就劃了層皮。不提地上那倆,你扎我這一刀也夠本兒。拉倒吧,這事兒結了。」
段立軒垂手在腥霧裡立了會兒,似乎在權衡。過了半分鐘,他指了指丁凱復眉心──帶著警告意味的成交。
他手背刮著嘴角的血水,拖著左腿往外踉蹌。
丁凱復扔了打火機,口氣熟稔地叫他:「瞎子,一個車走不?捎你。」
話音未落,段立軒忽然一個轉身360旋飛。一個玩意兒破空而來,哐當一聲砸碎了牆上的裱畫,又彈到辦公桌上。
「狗B,你給我記住了。」他大喘著粗氣,血紅的右手把著門框,「誰都不能動陳樂樂。咳,再碰他一下,咳,我他媽點了你的狗窩。」說罷推搡開門口的保安,咳咳嗽嗽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