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車架零件,如同長了一身肌肉。在樹蔭下閃閃發亮,黑客帝國里的一樣。段立軒眯眼看了會兒,玩心起來了。
陳樂樂說他是『玩兒主』。要放在以前,那就叫紈絝子弟。提籠架鳥,唱歌聽戲。鬥狗熬鷹,跨個小矮馬鬥蛐蛐。
段立軒覺得這話不對。紈絝是花錢的,他是掙錢的。那能一樣麼。
破裊花套子,總不拿他當角兒。明天他就把翠湖的別墅賣了,給陳樂樂換套房住。不秀秀他段二爺的肌肉,還當他是後院菜地的小癟茄子。一路亂七八糟地想著,不知不覺走到了摩托後邊。
這一近前才發現,摩托後還蹲了個酷哥。黑背心,毛寸頭。拿了塊小綠抹布,這擦擦,那抹抹。
段立軒搭話道:「啥車?挺拉風啊。」
酷哥聞聲抬起臉,亮了下白牙:「杜卡迪。街霸。」
「多錢?」
「二十來萬。」
「好騎不?」
酷哥手背抹了下汗,站起身道:「騎走容易,耍好挺難。」
他這一站起來,段立軒看到他戴了倆耳環。銀色的素圈,不聲不響。可在陽光下一晃,沒來由的帶范兒。
他又眯眼看了會兒,從手包里拈了幾張紅票子:「哥們兒有空沒?帶我兜一圈兒唄。」
那酷哥笑了下,把錢推回去:「外套了哥。去哪兒?捎你。」
「去扎耳朵眼兒。你擱哪兒扎的?」
第44章 葛蔓糾纏-44
陳熙南打小就愛吃甜。月餅要甜口,豆花要甜口,元宵要甜口,就連西紅柿炒雞蛋,也要吃甜口的。
主食要甜,零食更要甜。尤其鍾愛雪人雪糕,一年四季都要吃。當年的製作技術不高,雪人臉幾乎沒標準的。不是歪眉斜眼,就是糊成一片。這丑在別人那裡是劣質,在陳熙南眼裡是樂子。畢竟完美的千篇一律,而跑偏的豐富多彩。現在他切開病人的顱骨,也有當年拆雪糕袋的心境。有時看到離譜的,還忍不住會心一笑。搞得同事都背後說他變態,要沒當成外科醫生,鐵定就是個冷血殺手。
陳熙南覺得這是極大的誤會。他不會去做殺手,他家的殺手也不冷血。
焦糖布丁似的胸肌,震騰騰地涌盪。含一顆麥麗素在舌尖,一點點舔化。愉悅融進體溫,凝成背上激烈的抓痕。
他拿紙巾狠揩了兩下嘴角,又掏出手機查看。置頂的「二哥哥」,仍沒有回他消息。
他料想今天段立軒會發火,連夜制定了ABC三套應對方案。可沒想到這人居然沒影了。店裡沒有,家裡也沒有。
都怪早上那台急診手術。
雖然當醫生好處很少,但壞處著實很多。比如錢少責重,憋屈受累,還會被人拿刀砍。然而這些都不是最可恨的。
最可恨的是凌晨四點半,把他從熱乎乎的二哥身上扯下來——去給嫖娼中途動脈瘤破裂的老登開瓢。
荒謬。滑稽。豈有此理。
忽然一陣由遠及近的引擎轟鳴,將他從思緒里驚醒。黑色的仿賽摩托,刷地漂移到小區門口。
打眼一瞧,他那好二哥正坐在后座,跟個酷哥前胸貼後背。倆人摘著頭盔說話,發出陣陣鬨笑。
「真帶派呀…」段立軒齜牙咧嘴地跨下來,「…嘶…這座兒燙啊。」
「杜卡迪就是燙,我穿騎行褲都燙,」酷哥接過頭盔,抻了抻段立軒的衝鋒褲,「這麼薄?沒給你烤熟啊?」
「差不離了。估摸現在噶開都不能淌血。」段立軒沒捨得走,稀罕地摸著車把,「這玩意真挺好,騎完都不想開車了。」
酷哥往後錯了錯,拍著座椅道:「那哥你坐前頭不?再帶你兜一圈兒。」
「拉倒吧,再坐成貔貅了。回頭我也整個證兒…」
話音未落,就聽身後一聲冷笑:「呦,二哥挺硬嘣啊。」
這陰陽的京片子一出,段立軒唰地起了層雞皮。甭回頭看了,閉眼都知道哪個白鬼。
「今兒就不坐了。等回頭我研究研究,咱再找時間玩兒。」
酷哥掏出手機,沖段立軒晃了晃,意思『再發消息』。而後拉下護目鏡,轟隆隆地走了。
段立軒上一秒還跟人家揮手告別,下一秒就被白鬼扳過肩膀:「頭天就坐摩托,屁股不要了!早飯也沒吃,蛇餌撇得到處都是。」
「你他媽還有臉說!老子栝約肌都他媽乾折了!」段立軒一聳肩膀,指著陳熙南咬牙,「哎我草了,你咋還敢來呢?不怕我攮死你!」
陳熙南上前半步,胸膛抵上段立軒的手指:「攮吧。攮到消氣。」
段二爺要真敢攮陳大夫,那只有一種可能——窩囊的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