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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們先生們,列車前方運行到站是溪原南站。請您提前做好下車準備。下車時,請注意站台與列車之間的縫隙…」
溪原南不算大站,動車只在這裡停靠一分鐘。廣播一響,一個個腦袋拔地而起。收拾垃圾倒騰行李,車廂忽地就喧鬧起來。不過余遠洲不用著忙——早在播報前五分鐘,他就已經站到了門口。
看著窗外熟悉的雪景,心裡泛起一陣陣的感動與酸楚。在美國這半年,前兩個月他幾乎不出房間。不拾掇不社交,對一切事物都提不起興趣。極簡到什麼都不想擁有,甚至連內褲都不買第三條。總覺得自己明天就會死,不需要置辦太多活著的行李。
木著腦袋想事,偶爾會閃現一點點亮光。他知道自己必須抓住那一點亮,去和別人建立情感聯繫。因為那是唯一的希望,能幫他從抑鬱的泥潭裡掙脫出來。
建立聯繫,和誰呢?這世上人來人往,但所有人都那麼繁忙。誰有心靈的餘裕,去承受一顆抑鬱的靈魂?
數不清有多少次,他點開了和段立軒的對話框。他知道只要自己開口,段立軒一定會伸手拉他。
而正因為如此,他不能開口。
從前不懂事,總覺得人心都是肉長的。可後來才發現,肉心比石頭心可怕。
掏心窩對一個人好,高風險低回報。有時候對方領情,但也只是領情。有時候對方不領情,把這好歸因於自身魅力。有時候對方不但不領情,還要以此操控你、侮辱你、利用你。
在與人的交往上,他一敗塗地,並為此付出了慘痛代價。他又如何能忍心,讓段立軒也體會類似的苦楚?
就算做不到投桃報李,也不能忘恩負義。那是這世上唯一要給他當哥的人,他想長久地珍惜。而在他們之間,長久的方式可以是朋友、是戰友、是兄弟,但絕不可能是情侶——因憐憫與感動走到一起的感情,是冷的,是沒有火花的。或許能對抗一時的雷霆萬鈞,卻抵擋不了漫漫的平凡歲月。
這樣的關係,對誰都不公平。到最後只能狠心清空了聊天記錄,不讓自己看到那個軒字頭像。
看不到退路,就只能前進。看不到港灣,就只能航行。他把自己逼上絕路,又把自己從絕路上逼退。經過半年的治療,終於重新攢出了些活下去的力氣。這點力氣,一半是段立軒給的,一半是黎英睿給的。所以他要回來,至少得給他的恩人們看看。看他余遠洲並不是孬種,沒有白費他們的好。他頑強地挺過來了。
列車挺穩了。門開的瞬間,故土的寒風迎面撲來。余遠洲推了下眼鏡,拎著皮箱邁上月台。迎著太陽的方向眯了眯眼睛,大步踏向出站的長廊。
作者有話說:
芋圓粥:我余遠洲,回來了。
段甜甜:走,哥請你吃燉大鵝。
黎公主:呃,我沒在WX上說什麼不該說的吧?
陳妹妹:你不要過來啊!呿!呿!
第71章 和鳴鏗鏘-71
「拿遠點兒去!」段立軒聳了一把身旁的輪椅,「啥B玩意兒,我殘廢了啊。」
大亮剛把輪椅推開,瘦猴又遞上了腋下拐。段立軒看得更煩,抖著手攆人:「你再給我拿個碗,我都能站道邊兒要倆個!滾滾滾,都上一邊兒閃著去,別他媽煩我。」
抱拐童子和推椅護法對視一眼,只能發視頻給陳三哥。沒發出去十秒,段立軒的褲兜就開始炸荷塘月色。
「干哈。你不上班兒嗎?」
「嗯,出來放水。」
「尿你的唄,我還能過去給你握著啊。」
陳熙南沉默了會兒,悠長地『啊』了一聲,像是聽爽了。
「…草,陳樂樂我告你嗷,別整那變態動靜兒。」
「我給你買的輪椅,用著呢嗎?」
「咳,用著呢。」
「撒謊。我手機有顯示,拐杖和輪椅都沒在用。」
段立軒面色一凜,連忙扭頭去看那輪椅:「你這破玩意兒能連手機?」
「能啊。內置GPS、壓力傳感器。你人在哪兒,用沒用,用了多長時間,全看得到。」
陳熙南煞有介事,段立軒將信將疑。對大亮招了招手,示意他把輪椅推回來。上上下下看了一圈,也沒發現高科技開關。
「淨放屁。要有那老些功能,不得插電啊?我都沒瞅著充電口。」
「現在都講究新能源,動力充電。」陳熙南咳了兩聲遮笑,又一本正經地道,「不信你試試,坐沒坐我立馬知道。」
段立軒拿手摁了摁,試探著道:「坐了。」
「壓力不夠。」
段立軒眼睛豁地瞪大,又揮手示意大亮坐上:「這回真坐了。」
「超重了,你抱半扇豬坐的?趕緊聽話,崴腳不是小事。不好好養,以後踝關節不穩定,會變成習慣性崴腳。長此以往,容易形成創傷性關節炎、關節退變。別說打球上樓,嚴重了都不能負重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