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圓驀地抬起頭,一瞬睜大的雙眼暴露了她的驚慌無措:「……沒什麼呀,怕你誤會而已。」
謝盡蕪垂眼望她,神情認真:「誤會什麼?」
「……」葉清圓的臉頰攀上熱度,頓了一會,擺手道,「沒什麼,你就當我剛才什麼都沒有說。」
謝盡蕪的眉心微蹙,對她的敷衍、退縮的態度感到不悅。
「我們快去竹林吧,」她也不管謝盡蕪,扭頭就走,「速戰速決。」
「嗯。」
謝盡蕪的視線落在她離開時清瘦的身影。
他垂下眼睫,若有所思。
第39章 渡真渡真世家,宋雨閣。
竹林深處的院落,雖地處偏僻,無人來往,卻也頗有生活氣息。可見此處雖常年別冷落,卻始終有人悉心打理、照顧,才不至於荒廢。
葉清圓和謝盡蕪沿著磚道一路往深處走去,竹林掩映的盡頭,現出房檐的翹腳來。
廊檐下懸了青銅的鈴鐺,長長的一串,底下綴著正紅的流蘇,被暴雨淋濕了,紅得便愈發深刻。
屋前放了一隻大水缸,水面飄著碗蓮,蓮葉下不時游過手指大小的錦鯉。
雨後宅院,意趣橫生。
「你看,那邊竹竿上搭的衫子都淋濕了,卻也沒有人來收。」
葉清圓的視線掃過院落,小聲道:「奇怪,這麼大的院子,只有小彤一個人居住嗎?」
「咦,那是什麼?」
謝盡蕪順著她的所指看去,暴雨將廊檐下的一叢繡球花沖洗得東倒西歪,顯露出了繁花叢中的一塊石碑。
石碑上以楷書刻了四個小字:「靈魂永錮。」
下方則是繁複的符文。
「……真狠啊。」葉清圓皺眉道,「莫夫人到底怎麼他們了,竟被如此對待。」
「這道石碑沒有任何靈力,故弄玄虛而已。」謝盡蕪的眉心輕蹙,徑直朝著屋門走去,「進去看看。」
屋門年久失修,隨著推開的動作發出「吱呀」一聲。
驟雨方歇,天色仍舊陰沉。屋內並未點燈,光線昏暗沉悶。空氣中浮動著腐朽的味道,壓抑得叫人喘不過氣。
屋內的擺設很簡樸,除卻生活必須的桌椅條幾之外,不曾有任何裝飾。偌大的房間,唯有一道楠木架子的花雀屏風將里外隔開。
屏風的那邊,隱約可見一簇沉靄似的輕煙裊裊上升,一陣清冷的檀香緩緩渡過來。
難以想像,這位莫夫人是生前就簡樸慣了,還是去世之後,潘府的人將她的宅院拆成這副模樣。
不過,縱使莫夫人已經亡故,也是潘府淳玉的正室夫人。她所居住的院落,又為何受到如此冷落?
謝盡蕪的關注點卻不在此,從進屋以來,他的眉心始終輕蹙,不曾舒展半分。
「我們去屏風後看看?」葉清圓缺乏經驗,也瞧不出什麼不妥之處,於是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後。
謝盡蕪輕輕頷首。二人繞過屏風,還未看清眼前的景象,腳步卻不由得頓住了。
屋內光線黯淡,一派破舊簡陋之意。然而,正對著屏風的那面牆壁上,竟是懸掛了一副巨大的畫像。
這畫像足有六尺多高,畫中是一名身穿水藍長裙的女子,粉頸微垂,明眸善睞,顧盼神飛。她的手中捧著一簇盛放的繡球花,花瓣與披帛纏繞、勾連,暈染出大片的粉藍色。一眼望去,燦若星辰潑灑。
這幅畫不知用何種礦石顏料上色,縱使懸掛在昏暗的屏風後,仍有光華隱隱流轉。
葉清圓被震撼得一時說不出話,半晌後,才喃喃道:「這是……繪弦?」
畫中那女子無論是身形相貌、還是神態舉止,竟都與繪弦有七八分相似。
她走近去,視線一寸寸移過那張熟悉的臉容,突然覺得毛骨悚然:「難道那天鑒花樓眾賓客們口中所講的莫夫人,竟是繪弦嗎?」
謝盡蕪完全不記得繪弦是什麼樣貌,沉思一瞬後,淡聲推測道:「莫夫人早在去年冬天就因病亡故了,而繪弦姑娘上個月還在鑒花樓。時間對不上。」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葉清圓靠近他身旁,小聲道,「莫夫人是假死呢?繪弦只是她的另一個身份?」
「胡思亂想。」謝盡蕪微不可察地蹙眉。
葉清圓嘆了一口氣:「世上怎麼會有人如此相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