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婉婉抬手理了理紛亂的頭髮,深呼一口氣,打開包裹,摸了一隻脆甜的白桃出來。
她餓得很了,也顧不得什麼體面,張嘴就是一大口,清脆的咀嚼聲響在幽暗寂靜的道觀中。
她邊吃邊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眼前的道士,眼裡藏著防備。他不知是何出身,穿一身潑墨山水紋的道袍,臂彎中躺著一柄拂塵,眉眼冷淡,膚色白皙,整個人乾淨得像是從冰雪天地走出來的人。
燭光昏黃,沖淡了他眉宇之間的那股凌厲之氣,倒顯出幾分模糊的溫和來。
或許是莫婉婉的目光太過直白,片刻後,宋雨閣睜開眼,與她探究的視線恰好撞在了一處。
莫婉婉驀地一驚,桃子肉卡在了喉嚨,頓時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她的臉上本來都是汗,烏髮被冷汗黏在臉上,鼻頭還有一些髒髒的痕跡。此時咳得停不下來,臉頰通紅,更是狼狽得不成樣子。
宋雨閣皺著眉看她一瞬,半點安慰的意思都沒有,甚至覺得她吵。
他旋即閉上眼,繼續閉目養神。
莫婉婉咳了個驚天動地,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將那吃剩下的桃核扔出門外。
清了清嗓子,她擺出一副端莊的閨秀模樣,試探道:「我叫莫婉婉,請問道長叫什麼名字?」
那道人看她一眼,薄唇吐出三個字。
「宋雨閣。」
第50章 分別然後,我就會出現。
「宋道長。」莫婉婉小心翼翼地沖他笑了笑,「宋道長衣飾清貴,氣質不凡,怎麼會棲身在這座小小道觀里?」
「路過。」宋雨閣糾正道,「道觀無論大小,姑娘謹言。只是此地荒郊野嶺,姑娘怎麼會來此?」
這下,莫婉婉笑得有些勉強了。
她烏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轉,隨口扯道:「我啊,我……也是路過。」
宋雨閣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的面上,顯然是不相信的模樣:「姑娘若有所顧慮,貧道也不會勉強。」
「沒有啊,哪有隱瞞?真的只是路過。」她說完,自己先乾笑了兩聲。
宋雨閣默然地望住她,良久,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好。」
這一個字,將莫婉婉故作的堅強一瞬打散。
她奔波了好久,身體極度疲累不說,精神方面的壓力也早已不堪重負。此刻有個道長在旁,渾身可靠的模樣,她終於忍不住要傾訴:「其實……我是逃婚出來的。」
宋雨閣的神色並沒有驚訝。
莫婉婉身上的書卷氣很重,衣飾雖簡樸素雅,卻也頗為乾淨,想來是位家境清寒的女學徒。
可她的臉頰被蹭了髒,神色也慌張,一雙大眼睛裡滿是慌亂與悲傷。這種更深露重的夜裡,她孤身一人攜著包裹來到這種荒郊野嶺的地方,必定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莫婉婉一開口,話匣子就收不回去了。滿腔的委屈爭先恐後地湧出來。
她眼中的淚一瞬間淌了出來,嘴巴一癟,抽泣道:「有個官家少爺非要娶我,還以我爹娘的性命相逼。可是我根本就不喜歡他!」
宋雨閣的臉掩在燭火搖曳的陰影中,神情平靜。
「我只是想好好地念書,將來有本事報答義父義母的養育之恩。為何總要逼我至此?」她小聲抽噎道,「潘家對我確實有救命之恩,可是這恩情,就非要以這樣的方式來償還嗎?我知曉自己是寄人籬下,合該小心謹慎著,因此從小過得戰戰兢兢,生怕哪一個字說錯了,惹來不必要的麻煩。然而現在我一個字不說,滿城的人卻都知道我和潘家二爺之間定了婚約!這哪裡是婚約?這分明是他們潘家單方面的脅迫!」
她委屈得嗚嗚哭起來:「可憐我的義父義母,養育了我多年,如今半點福都沒來得及享,就因為我而被他們這樣威脅!」
她邊哭邊講,還絲毫不顧及形象地從包裹里拿手帕擦鼻涕。
宋雨閣聽得雲裡霧裡,總算從她顛三倒四的陳述中理清了點頭緒:原來是個官家子弟以勢壓人、要強娶民女的故事。
他垂著眼,等莫婉婉哭夠了,才淡聲道:「姑娘準備去往何處?」
莫婉婉雖不諳世事,可終究還存了個心眼,沒說得太仔細:「我……我準備投奔親戚去,翻了這座山,不過百步,就到他們居住的小鎮了。」
她說親戚家就在山後,就是專程說給宋雨閣聽。萬一他心存歹念,至少也忌憚幾分。
「嗯。」宋雨閣很自然地問,「那姑娘身上可帶夠了盤纏?若是不夠,
貧道可以……」
莫婉婉連忙擺手:「不必不必,我的包裹里還有些細軟,足夠我的吃穿用度。多謝道長好意。」
宋雨閣沒有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