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韻道:「我聽說了,奶奶現是布鋪掌柜,正春風得意哩,豈肯諒我再回去。」
蕭乾道:「唐掌柜素日精明,人情世故拿捏得當,怎會這件事上看不穿哩。你以為爺和奶奶,在此地還待多久?」
唐韻怔住問:「他們要起身了?」
蕭乾道:「明擺著地。現天氣十分炎熱,爺恐奶奶路上受不住,想等天涼些再起身,奶奶年輕,玩心重,你讓她玩玩又怎地,待他們走了,布行還不是你的天下。」唐韻一時無言以對。
她先時被愛欲沖昏頭腦,蒙蔽雙目,現嘗盡人情冷暖,幡然領悟,男女之情,可遇不可求,而吃穿住行,卻是人生必要。她道:「乾哥兒所言極是,我悔之晚矣,不曉奶奶,可還願見我一面。」
蕭乾道:「我去尋月樓,讓月樓和奶奶說,你等我的信兒。」唐韻轉憂為喜。
唐老三端來年糕片湯,熱騰騰的。唐韻則欲去街上買酒肉,答謝蕭乾。蕭乾攔阻,吃完年糕片湯,自去了。
且說這日,老天作陣,雲生東南,雷劈電閃,大雨傾盆,打得柳枝折腰、花瓣撕落、芭蕉篩珠,泥地刨坑,貓兒狗兒躲到屋檐下,店鋪因雨客少,林嬋偷個懶兒,交由夥計看顧,自坐在窗前,打扇觀景,雨停後,架起一橋彩虹。
小眉道:「聽齊映說,園中池荷全開了,粉粉嫩嫩的,香味尤濃,奶奶要去看嘛。」
林嬋正閒來無事,與她一起出門,拐到園子來,柳蔭里蟬噪,花蕊內蜂滾,暑氣似也消散了,上橋俯觀池塘,齊映未曾說謊,大片綠葉間,朵朵粉荷綻放,蝴蝶蜻蜓蜜蜂,彩鴛鴻鵜朱魚,各有所忙,各得其趣。
看了不曉多久,日頭復又毒辣辣,林嬋和小眉走回房,忽見樹下扎了一架鞦韆,林嬋興致起,把團扇遞給小眉,自將裙袂撩起,系個結,露出丁香色灑花底衣,踩上踏板,手攥住繩,叫小眉來推她,小眉勁小,推了幾把,盪不起來。
林嬋覺得沒勁,欲要下來,在旁鋤草的兩婆子,擦手過來,說道:「奶奶要打鞦韆,我們來送送兒。」
林嬋高興道:「你們快些。」
兩婆子有力氣,推送的遠,林嬋高高飛起,眼見飛過枝梢、牆頭,看見橋門洞口,巷道市街,熙熙攘攘的人煙,花花綠綠的商鋪,一聲聲寺鐘鼓響,驚醒多少世間名利客, 她的裙擺散了,風吹得飄飄欲仙。
蕭雲彰和陳珀在坊里,巡查織工染布,陳珀不經意抬頭,眼前一晃,嚷道:「快看啊,天外飛仙。」
蕭雲彰隨望去,眯眼細覷,微笑道:「甚麼仙女,是阿嬋在打鞦韆。」
陳珀恍然,過了會兒,嘖嘖道:「奶奶膽子忒大,打得太高,快飛進雲里了,若是我,腿早篩糠了。」
蕭雲彰不說話,仰臉望著,神情漸變,心莫名突突跳,正要拔腿走時,那邊卻停住了,他暗鬆口氣。
林嬋好生盡興,下踏板來,讓小眉給賞錢,兩婆子千恩萬謝的接過,林嬋見她倆眼熟,頓時記起來,留下其中一個,湊近低問:「你可是認得個神醫?」
婆子道:「確是認得,與我隔一條街的鄰里,姓張,行醫數年,專治男女奇難雜症,不舉不硬,不孕不育。」
林嬋道:「醫術如何?」
婆子道:「不是我誇口,十病九治。」
林嬋問:「還有一個哩?」
婆子道:「還有一個是太監。」林嬋聽了,笑的要不得。
婆子道:「奶奶問這做甚?」
林嬋道:「你幫我問他討個方子。」
婆子道:「甚麼方子?」
林嬋道:「對房事提不起興趣的。」
婆子追根究底問:「多少年紀?多久沒同房了?」
林嬋抿唇道:「不過三十年紀,十數日未曾了。」
婆子驚問:「可是爺......」
林嬋想,不得了,這要傳出去,奸商要與我拼命。連忙擺手道:「不是,不是。」
卻見婆子一臉此地無銀三百兩,她忙胡謅道:「不是爺,是,是陳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