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承彥本就對這個女婿極滿意,象徵性地收了些彩禮,便將女兒的嫁妝送了過去。
寶釵日夜飛針走線,為自己繡制嫁衣。
這一時期的新人吉服多以黑色為主,紅色為輔,寶釵心靈手巧,女紅嫻熟,嫁衣不到七天就制好了。
新婚前夜,已過三更時分,黃夫人偶然起夜,忽見女兒房內竟還亮著光,便推門進去看。
昏燈之下,女兒松松挽著頭髮,正以同色絲線在錦緞嫁衣上繡牡丹暗紋。
她心疼不已,奪過嫁衣道:「只穿一日的衣服,花那麼多心思做什麼?太傷眼睛了。」
寶釵吃了一驚,見是母親,方笑道:「左右睡不著,便找些事兒做。」
黃夫人絞了塊濕帕子,給她敷眼,勸道:「女孩子出嫁前,會有幾分緊張是正常的。」
她推女兒躺在床上:「睡不著,就閉上眼睛養養神,明日就是正日子了,仔細熬紅了眼睛。」
黃夫人為女兒掖好被角,吹息燈火,輕輕掩門出去。
寶釵睡不著,最近幾日不知怎的,一閉上眼睛就會回到那邊。
她睜眼望著青色床帳,窗外更漏的聲音滴滴噠噠,頗有催眠效果,雙睫終於一點點壓下,她又睡著了。
夢中,她已從大觀園搬了出來,坐在昏黃的燭光下,一針一線不帶感情地繡制嫁衣,嫁衣是鮮紅的,血一般蓬勃的顏色。
她的心卻如結了冰般寒冷……
寶釵從夢中驚醒,她一把扯過床邊的嫁衣,黑而穩重的顏色,卻讓人心安。
寶釵將面頰埋入嫁衣中,想著諸葛亮的如玉身姿,心底一點點重新溫熱。
翌日起來,她的一雙杏眼果然紅腫起來。
黃夫人忙拿涼雞蛋替她敷著,嘆道:「你這孩子,平日最穩重不過的,怎麼近日這般沉不住氣。」
她略低了嗓音,道:「二郎那孩子也算咱們看著長大的,人品心性皆是一等一的好,這兩年你們可能辛苦些,可你也不是吃不得苦的孩子啊。」
寶釵面頰暈紅,垂下眼睫。
她的未來夫君有多好,這世間的人此時還想像不到,好到讓她時常不敢置信。
史書中稱頌千年的人物,竟然真的要與她在一起了。
見女兒害羞,黃夫人一拍手,恍然自以為了悟其中關竅,忙屏退丫鬟,低聲道:「是不是害怕洞房夜?我竟差點兒把這茬忘記了。」
她轉身到內間,拿了一冊小書出來,悄悄塞給女兒,神神秘秘道:「害怕多半是因為無知,其實也就那麼回事兒,你看了就知道了。」
她把書一塞,乾咳一聲,腳步匆忙走了出去,還不忘把門給帶上。
寶釵本還在發怔,冷不丁被塞了本書,下意識地翻開看,剛打開半截,霎時如碰到火炭一般丟在地上。
她捂著臉,渾身血液如沸騰了一般,想到今夜的洞房花燭,連夜來的冷意瞬間消散了。
隆中草廬,荊襄名士如龐德公、司馬徽等人,附近鄉鄰,學業堂學子皆上門道賀,就連劉表也派劉琦、劉琮兄弟送來賀禮。
不大的草堂上,挨挨蹭蹭站滿了人。
不僅諸葛兄弟忙得腳不沾地,就連來幫忙的徐庶、崔州平等人也被人群擠得密不透風。
除了衝著新郎官來的,也有許多為新娘而來的貴婦人,諸葛家的兩位姐姐陪著眾人坐在內堂,不夠,只得將屋後竹林也徵用了。
婚禮在黃昏,午後,新郎官去接親。
寶釵穿上嫁衣,戴上玉珠流蘇遮面的鳳冠,心下又有些恍惚。
似乎是薛母在旁相勸:「我可憐的孩子,媽知道你不願嫁他,可你哥哥又打死了人,若不結成一家人,你姨媽他們哪裡騰得出心力來管你哥哥呢?」
寶釵心下一個激靈,抬手就要去掉鳳冠,黃夫人的聲音勸道:「我的兒,新郎官已到了門外了,可不興這般人前露面的。」
「新郎官是誰?」
寶釵嗓音里的輕顫那樣明顯,黃夫人也覺出異樣了,「是諸葛孔明啊,為何這樣問?」
寶釵的手放下了,她握住嫁衣袖子,上面的牡丹暗紋讓她安心。
她要嫁給中意的人了,這一世的她就是她。
蔡夫人帶著一眾貴婦人到場,看到迎親隊伍如此蕭索,婚禮布置如此簡潔,不由得咬著耳朵抱怨姐姐:「琮兒雖年幼,再等幾年也不是不行,為何就把好好的月兒嫁給這個窮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