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聿鼻子一酸,嗐一聲,「謝屁,咱們不是兄弟嗎。」
席則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揚起唇角,「嗯,兄弟。」
其實仔細想想,他作為席則的這些年,最幸運的事應該就是交到了他們這幾個朋友。
他們因為音樂結識,心懷同樣的熱愛,奔赴同一個夢想。
他們之間沒有任何利用、陰謀、心計,有的只是最純粹的真心和無數個在排練室打打鬧鬧的夜。
因為有他們,有樂隊,席則才算有意義。
才算……不枉青春一場。
——《萬物生》。
席則將這張凝聚他們所有回憶和熱血的專輯放到了背包最底層。
這將是他此後最珍貴的行囊。
也會是他重獲新生的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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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櫻花開了。推我出去看看吧。」
傅斯禮這兩天情況好轉,已經可以出ICU了,但他身體太虛弱,目前只能靠輪椅出行。
宗紹閣諮詢過醫生後,給他腿上披了件毯子,便推他下樓了。
走出住院樓後,宗紹閣一眼就看到了牆角處長椅上坐了一個人。
「好像是應小姐。」
傅斯禮凝神看了她片刻,「我自己過去,你繼續處理我交代你的事情。」
「是,您多注意身體。」宗紹閣給他調製了下輪椅,不放心地又囑咐了句,「特別是情緒,不能再起伏了。」
傅斯禮敷衍地點了下頭,便坐著輪椅過去了。
牆角處種了幾顆櫻花樹,如今正是開得最芬芳的時候,春日的風掠過枝頭,滿樹粉白相間的櫻花便如雪般簌簌而下。
應粟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其間,神情淡漠飄渺,好似一陣風,隨時都會離去。
傅斯禮望著眼前這幅景象,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十多年前初遇她的那天。
同樣的春天,同樣的櫻花。
她卻再也不是曾經那個少女了。
傅斯禮不免心痛,他明明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為什麼還是沒有留住她,反而把她越推越遠……
「今天春光很好。」應粟察覺到了他,偏頭望過來,面無表情地說,「過來曬會太陽吧。」
傅斯禮驚喜地抬了下眼,驅使輪椅往前移了移,和她並排坐在一起。
午後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罅隙,鋪灑到兩人身上,很溫暖。
傅斯禮側眸注視著她,早已幾近麻木的心臟又泛起一陣痛楚。
他知道,這可能是他此生最後一次和她曬太陽了。
可他還想再騙自己一次。
「粟粟,等來年春天,我們一起去北海道看櫻花吧。」
應粟眼睫一顫,語氣聽不出情緒,「你已經失約一次了。」
傅斯禮黯然地嘆了口氣,「我是不是讓你很失望?」
「不重要了。」
傅斯禮苦笑:「因為現在除了我的生死,你已經不在意其他了是嗎?」
他頓了頓,聲音放輕,「你對我……還有愛嗎?」
應粟別開視線,沉默不語。
傅斯禮等了好幾秒,眼尾漸漸泛紅。
「我們也有過那麼多好時光,只是回不去了。」
傅斯禮望著眼前紛紛飄落的櫻花,喉結滾了滾,聲音克制著顫意。
「你知道我這一生最開心的時刻是什麼時候嗎?」傅斯禮不在意應粟會不會回答他,兀自說道:「一次是你17歲那年在雨夜撲進我懷裡,說『小叔叔,我沒有家了。』」
縱使是他謀劃的一場局,可從這個鹿一般的女孩撲到他懷裡時,有些情愫早已生根發芽。
應粟從來不是他飼養的那隻小狐狸。
他會為了她,感受到心跳,感受到溫度,感受到失控,也會為了她……第一次幻想『家』的模樣。
那場囚籠實驗,困住的從來不止應粟一個人,還有他自己。
他開始有了軟肋,有了恐懼,他害怕應粟會受傷,害怕她會看穿自己的偏執與瘋魔,更害怕她有朝一日會得知真相永遠棄他而去。
所以,這十多年來,他在感受幸福甜蜜的同時,一直都在患得患失。
只是他甘之如飴,也寧願一錯再錯。
「還有一次是訂婚宴上,你身穿紅色喜服向我走來的那一刻。」
該如何去形容那一刻呢。
大概是……不枉此生吧。
「直到那時我才知道,原來畢生的快樂莫過於娶到了自己最心愛的姑娘,哪怕只有那一晚。」傅斯禮側過頭,溫柔地望著應粟,眸里是無限深情,「但在我心目中,你此生都是我的妻。」
獨一無二。
至死不渝。
應粟的神色終於出現了一絲動容,她微不可察地吸了口氣,淡聲道:「小叔叔,你的愛來得太遲了,而且摻雜了太多謊言和鮮血。我說過,我消受不起。」
傅斯禮聲調壓抑了幾分,眼睛裡有沉不見底的傷痛,「我也想過好好愛你,沒有任何算計和掌控,像個正常人一樣去愛你。」
只是,上天沒給過他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