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回涯垂首看他,眸低一片漆黑,脖頸上青筋崩出,臉上卻揚起一個森冷的笑容,皮笑肉不笑地點頭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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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內,高夫人的後背緊緊靠著車廂,面上是一片後怕的驚悸。等車輪滾滾遠去,不見宋回涯來追,才虛脫地吐出肺部濁氣。
她端起桌上茶水,魂不守舍地喝了一口,喝得太急,水潑上她的衣襟。她慌亂去擦嘴邊的水漬,唇上的胭脂隨之被她抹花,嘴角是一片模糊的艷紅。
她將滾落腳邊的茶杯踢飛出去,低聲安慰自己道:不怪她挑釁宋回涯。身為人母,誰又能忍得了殺子的仇人,一日日在自己眼前逍遙?
想起自己枉死的親兒,婦人又是痛徹心扉,混雜中泄恨的快意,捂著臉哭道:「我兒……你們這群賤種,全都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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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急急穿過迴廊,停在門前。
手尚懸在半空,桌案後伏首的人先開口問道:「怎麼樣?」
陸向澤將手垂下,快步過去關上窗戶,闔緊前,發現院中立著的白梅開了大半,又在昨夜雨中掉得只剩稀疏幾枝,案上飄進幾片粉白的花瓣,該是這窗戶已開了許久。難怪室內也一片冽寒。
他回過身道:「遣陳先生看了。動手的人留了餘地。那女使受了些內傷,好在肋骨沒斷,不算嚴重,修養數月便能恢復。」
「那就好。她若出事,師姐該耿耿於懷,又覺是自己的錯。」魏凌生放下筆,問,「能走嗎?」
陸向澤想了想,說:「應該能。」
他憋不住指責道:「你做什麼要在這裡吹冷風?生了病要給誰看?」
「她若還能站得起來,就叫她換上衣服,隨我進宮。」魏凌生避而不答,站起身道,「見了陛下,她應該知道能說什麼。」
皇宮,書房。
女使碎步上前,還沒抬頭叫人看清楚臉,已是淚如雨下,加上腹部傷勢疼痛,一下子跪伏在地,額頭緊緊貼著地面,哭求道:「陛下,求陛下救救我家郎君吧!」
年輕的君王暗暗瞄一眼魏凌生,見後者無所觸動,於是也定住心神,只冷靜問:「怎麼了?」
女使按住傷處,說話斷斷續續:「夫人不知從哪裡聽了讒言,深信郎君殘殺手足,前幾日郎君在家中修養,閉不見客,夫人帶著一幫護院便衝進來將他拿了……」
她疼出滿頭虛汗,咬牙堅持,數次停頓,才將事情說完:「對著郎君毒打審問一番,要他親口承認自己罪行。見郎君不肯就範,又將他帶去高府關押,幾日沒有消息……」
她見青年遲疑靜默,膝行上前,用力磕頭,淒聲懇求道:「陛下,郎君對您從來是一片赤誠,望陛下念及舊情,救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