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瓔頓首,鹿眸中閃過疑惑,「放下心結?」
「替公子分憂」好理解,墨修永此行既然別有所圖,孔青自也是他計劃中的一環。
孔青曾效力於莫同,似他這般忠義之士,為護舊主後嗣出逃,自傷一刀尚能做得那般乾脆,如今公子有難,冒充孔玄又有何妨?
至於「讓馮夫人方下心結」......
夕光下,孔青蒼老的面龐浸沒在寒霜中,竟比屋前的孤松更顯堅毅。
「——馮司正過世後,馮夫人終日以淚洗面,胸有冤屈而不得伸,跋涉千里為尋亡夫遺骨,卻不幸小產於途中,還險些喪命……
「——昔日一事,不論是草民、舍弟、莫大人、太祖皇帝,亦或是她丈夫所誓死效忠的朝廷,皆負了她/。人窮極一生......從未得到自己想要的答覆......」
「——三十餘年的等待何其漫長,倘若朝廷能以我之軀雪她之恨,死亦何妨?」
他靜默地注視著廊檐上的冰晶,眸中透著悲壯,卻不乏溫柔。
「倘若這才是世人願意看到的結果,某願赴死。」
凜風從耳畔呼嘯而過,帶起一陣侵骨的寒。
望著風雪中拄拐而立的老者,唐瓔心中動容。
不知從何時起,竟有兩滴清淚自鹿眸中淌下,凜風一吹,粘黏在皮肉上,刺得她面頰生疼。
「孔老,您……」
話還未說完,便被一陣低沉的男聲打斷——
「什麼死不死的,別亂說瞎話,朕允許你們死了麼?」
二人循聲望去,卻見一道銀灰色的身影自迴廊盡頭走來,身姿挺拔,步履矯健。
漸漸的,那身影近了,流暢的輪廓和俊秀的五官也逐漸清晰起來。
黎靖北停在唐瓔跟前,傾身拭去她頰側的淚,溫柔一笑,似雪中荼靡,足可稱得上盡態極妍。
「酉時了,該用膳了。」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雖心存善意,卻也無……
晚膳的菜餚色澤鮮美,席間氣氛卻有些尷尬。
在唐瓔的幾番堅持下,孔青也跟著上了桌。
須臾,一道道佳肴被擺了上來,室內頓時焦香撲鼻,桌邊端坐的男女亦秀色可餐,孔青卻沒什麼胃口。
——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前往建安的,臨行前的這一頓,無異於斷頭飯。
唐瓔有些不忍,欲替他夾些菜。
方起筷,一隻修長的手伸了過來,微微一抖,幾根豆角悉數落進一方精緻的白玉盞中。
望著一臉無辜的某人,唐瓔嘆了口氣,又夾起一塊驢肉,手還未動,那玉盞又伸了過來。
如此反覆了三四回,她終於忍無可忍。
「陛下,您是討飯的嗎?」
黎靖北充耳不聞,垂眸將那些「搶來」的菜餚掃蕩一空,間或為她也添一些。
待口中的食物盡數咀嚼完畢,沉聲道——
「你想不想替莫指揮使鳴冤?」
聽到「莫指揮使」四個字,孔青微微一僵,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皇帝在同自己說話,不由瞳孔大震——
「陛下您……知道?」
唐瓔亦覺驚訝,莫同?鳴冤?
思索片刻,旋即反應過來。
那日在寶船上,墨修永就曾明示過,其父並非罪大惡極之徒。
初聽時,唐瓔原以為那不過是他心中的亡父形象作祟,然而如今再見到孔青,她竟有些相信了。
——莫同若非胸懷坦蕩之人,又如何能培養出孔青這樣的高潔之士?
「說說吧。」
黎靖北擦了擦手,垂眸看向一言不發的老者,「馮齡之死到底怎麼回事兒?」
君王的嗓音不算高亢,聲線中的壓迫感卻聽得人心頭一緊。
孔青放下筷箸,默然片刻,垂眸道——
「陛下來時或許也察覺到了,沿路百姓皆以挖井鑿礦為生,興中的商賈們幾乎掌控了整個遼西的經濟特權。人們迫於生計,無奈之下,只能對他們唯命是從。」
想到凜風中吟誦《漢書》的男童,街道上鱗次櫛比的商鋪,以及寒雪下揮灑汗水的勞工們,唐瓔深以為然。
「朝陽城地處咸南與北梁的交界點,常年飽受戰火波及,兩國休戰後,這塊本就不算富饒的土地幾乎淪為了一片荒地。」
說到此處,孔青嘆息一聲,眸中閃過一縷淒色。
「興中的管轄權並不屬於兩國中的任何一方。休戰後,太祖皇帝和北梁的君主出於人道考慮,每年正月十八皆會向受災最為嚴重的地區捐送一些糧食和布匹,然而說句大不敬的話......」
他頓了頓,朝黎靖北的方向看了一眼,續道:「興中礦產豐富,當權者們那些看似仁義的舉動實則也是為了拿到更多的鹽鐵控制權,受益方始終只有皇室和商賈。這類不純粹的援助壓根兒救不了底層饑民,大多數百姓直到餓死也分不到一粒米,一口粥。」=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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