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介的腳步一頓,隔著軟甲,她摸了摸胸前掛著的一片碎玉。
長定公主東方介,握玉而生,今上以之為祥瑞,親賜名為介,極盡寵愛,及笄之年,為她取字友直,五年後東方介護送流民有功,今上賜封號長定。
「總要試一試。」她喃喃道。
就算不為白帝可能留下的傳承,只為困擾了她二十多年的怪夢,也該試一試。
自東方介記事起,就在反覆做著同一個夢。
夢中的世界一片漆黑,有個蒼老的聲音不斷地呼喚東方介。
「來,到白帝之城來,快點到白帝之城來……」
偶爾,她在夢裡看到一雙模糊的眼睛,而比那雙眼的形狀更清晰的,是瞳孔深處永不熄滅的、火焰似的光。
他是誰?
東方介曾去過奉節白帝城,但是找了好幾日都沒有任何發現。
奉節白帝城在長江北岸,原名叫子陽城,乃末年公孫述所建。
公孫述割據蜀地,在山上築城,因城中有一口井常冒白氣,其形狀宛如白龍,他藉此自號為白帝,並將其命名為白帝城。
公孫述過世,當地人在山上建廟立公孫述像,稱白帝廟。但在漢昭烈帝白帝城託孤之後,白帝廟裡就沒了白帝,改為長祀蜀漢先賢。
東方介突然醒悟了。
夢中人所說的白帝之城,或許並不是指奉節白帝城。
而是真正的白帝少昊留下的遺蹟。
曲阜的少昊之國早已被時光長河沖刷得片瓦不存,只有傳說中位於甘淵的少昊之國還可勉強追溯。
她領下了威懾眾世家的任務,藉機來到了甘淵附近。就在到達此地的第二天夜裡,那個夢變了。
夢中的聲音愈發清晰,帶著一腔經久不滅的熱血與遊俠氣。
「月晦之時,天台山之巔,白帝之城將開。」
「別磨磨蹭蹭的,叫你來你就趕緊來!」
東方介:……您老的口氣和之前不太一樣啊。
月晦之時,就是月末到月初這幾日,而天台山之巔……
東方介抬頭遙望著天穹,隱隱壓下的烏雲讓她生出些許不妙的預感。
管不了那麼多了,先上山要緊。
東方介一揮手,親衛得到了示意,其中一個舉起雕刻了繁複陣法的圓球,球面上嵌著一顆流光溢彩的極品靈石。
親衛念誦咒語激發陣法,圓球爆發出強烈的光芒,照得周圍亮如白晝。
「上山吧。」東方介對眾人道。
蘇顰不明所以,仍是帶著十幾個親衛跟了上去。
天台山多懸岩峭壁,東方介不知道夢中老者所謂的天台之巔具體是什麼位置,只能選擇去天台山的最高處。
快到山頂時,她便讓親衛們停下,點出幾個修為最高的,跟隨她御劍而行。
剩下的人,則由蘇顰帶領在周圍警戒。
東方介學的是雙手劍法,一攻一防,靈巧迅捷,去時如雷霆,來時若磐石,雙劍分別名為千帳燈、萬仞山,皆是上等靈器。
深夜的懸崖冷風肅殺,涼意浸透甲冑,星月暗淡,此地常年無人涉足,秋日的野草都長得快齊膝高了。
數道劍光劃開了夜幕,東方介從飛劍上跳下,悄無聲息地落在鋪滿枯枝落葉的地上。
她的心跳宛如戰鼓隆隆,著了魔一般,直直向前走去。
她聽到了。
這是她首次,在清醒的時候聽到那位老者的聲音。
「拿出你的玉片,跟著它走吧。」
東方介聞言,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發現自己出生時握著的那片玉正在發燙,她將其從領口拽出來,玉片竟懸浮在空中,指向斷崖的方向。
她試探著走了兩步,玉片也隨之向前飄。
親衛們看到這一幕都大為驚奇,但不敢像蘇顰那樣直接詢問,只能互相用眼神表達自己的詫異。
東方介讓親衛跟上,自己再次御劍,追著玉片衝下了懸崖。
往下數十丈,玉片的方向突然改變了,東方介順著玉片的指引來到峭壁前,仔細辨認有何特別之處。
石壁上長著一棵攲斜的杉樹,足有合抱粗細,東方介湊近看它的根部,發現近旁果然有一個洞口,足以讓人爬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