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暄和心想:團圓嗎……
今日早晨,她去給即將遠赴邊疆的於愷之送行。
長亭外,青山綠樹,可是此一別,不知何時才會相見。她與於愷之雖然交集不多,可是她如今畢竟占著於歌笛的身子,所以景暄和覺得自己有義務過來看望一下他。
於愷之身上的傷好了一些,只是臉上還結著痂,精神比那日在朝堂上已經好多了。
「景大人,多謝你來送我。」於愷之對著景暄和笑了一下,「那日朝堂兇險,一切都變幻莫測,我本以為,我們無法活著見面了,可是如今還能相見,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景暄和給他準備了一包過冬的衣物,「邊疆苦寒,你這一路一定要當心身子,若有可能,我一定會讓你返回故土。」
「我知道,我姐姐曾在那裡呆了七年,她一個纖纖弱女子尚能熬七年,我皮糙肉厚的,又怎會那麼快就死?人生很長,這對我來說,也許是一段必不可少的歷練。」於愷之緩緩說道。
雖然他到現在也不敢確定眼前的人是他姐姐,可心中確信的卻是,她一定是個值得託付、令人信任的人。
她又掏出一個袋子,裡面包著許多紅棗,在於歌笛的記憶里,這是於愷之最喜歡吃的零食,小時候吃了一個還要一個。
「這些棗子你拿在路上吃,一天吃一顆,若吃完了,應該便到邊疆了。」
於愷之眼眸震動,接過棗子,嘗了一顆。
「謝謝,很甜。」他徐徐道:「以前我是『小伍子』的時候,沒有機會吃這棗子。我每天都睡不好,生怕哪天得罪了魏福忠便會被他處死,夜夜不得安眠,現在,我終於回到自己原本的樣子了。只是愷之沒用,沒有搬倒魏福忠。」
景暄和:「魏福忠在朝中樹大根深,這麼多年的經營不是白費的,你這次的所作所為已經在聖上心裡給魏福忠埋下了一根刺,雖不能讓他大廈傾倒,卻難得地打開了一個口子。你放心,我已經派了人沿路保護你,魏福忠如果要對你下殺手,我是決計不可能讓他得逞的。」
這是景暄和給他的承諾。
於愷之:「多謝,只是我如今是戴罪之身,這條命留與不留也沒什麼關係了。」
「別這麼說,若你以後從邊疆回來,想去干什麼呢?」景暄和看到他有些失意頹唐的樣子,不禁發問道。
若有了對未來的期盼,也許會讓一個人充滿前行的勇氣吧。
於愷之似是沉吟了一下,「以前我很喜歡繪畫,可是後來卻發現,我更喜歡旅行——以雙足踏遍如畫江山,將各地的風土人情都記錄下來,再描繪成卷,該是多有意義的一件事情啊。」
「那就記著你的夢想,在困難的時候,想想這夢想還未實現,便能熬過去了。無論如何,總有一日,我們一定會團圓的!」景暄和拍拍他的肩膀,「保重,愷之。」
於愷之微微垂首,說:「保重。」
就在他轉身時,突然定住腳步,道:「景大人,請別因為我的事情怪萬大人,他是為了我好,這幾年也給了我許多幫助,愷之十分感念他的恩德。」
景暄和一愣,點點頭,朝他招了招手。
獄卒過來,將於愷之押走,走之前,他深深地望了一眼景暄和,在心底默默地叫了一聲:「姐姐。」
……
「景姐姐,你在想什麼呢?」徐芃敏叫她。
景暄和從回憶中回過神來,托著腮道:「我在想,今天的月亮可真圓啊。」
宴席已經結束,眾人分散到各處去看花賞月,徐芃敏與景暄和來到了後花園,裡面擺了許多名貴的菊花,汪常青也來到了她們身邊。
「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也許明天的會更圓吧。」徐芃敏也望向了月亮,又用手肘捅了捅汪常青,「相公,新釀的桂花酒放在哪裡了?」
「我去給你們拿。」汪常青起身往後院走。
酒拿來了,入口香甜,滿滿的桂香撲鼻,景暄和與徐芃敏對飲了幾杯,皆是身心舒暢。
不知不覺卻喝多了,她們都覺得腦子有點暈。
「不喝了……不喝了……」景暄和擺擺手,雙頰紅暈,「再喝酒就回不去了……」
「我送……送你到門口……」徐芃敏起身,卻有些站不穩,汪常青趕忙扶住她。
「不必了,我自己能走。」
景暄和扶著腦袋來到徐府門口,卻見一輛馬車停在那裡,有四顆拳頭大的明珠和彩繪的周身,心中突然清醒了過來,她知道這是誰的馬車……
自動繞道,車簾卻被掀開,他聲音冷冽:「上來。」
景暄和本想裝作沒聽到,手臂卻被人拉住,他重複了一句:「上來。」
她煩躁地擺手,可他卻越抓越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