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實他們心裡都清楚,這屍身的身量,還有左肩上的箭傷以及毒發後皮膚暗沉與潰爛的樣子,不會再有別人了。
將眾人全都遣散之後,賀長情像是沒了骨頭一樣,跌坐在了那張草蓆旁邊,情難自抑地啜泣起來。
即便她在心頭千萬遍地告訴自己,但凡是個人便會有死的一天,更何況入了鳴箏閣更要做好這種準備,這本沒有什麼稀奇的。況且是祝允擅自做決定,錯過了解毒的最佳時機,如今身死也是他咎由自取。
可她還是抑制不住地難過起來。
原來,這個金玉奴早和她在日復一日的相處中,變得那麼地割捨不開。
天光大亮,還是劍蘭見往日一向早起的賀長情久久沒有動靜,這才察覺到了不對。幾次叫門無果後,劍蘭只好推門進來,輕輕拍醒了她:「小閣主,您沒事吧?」
賀長情勉力睜了睜兩隻哭腫的雙眼。沒見到什麼草蓆裹屍的悽慘場面,反而是劍蘭那擔憂不已的神情:「我這是,才睡醒?」
「是啊,小閣主您睡糊塗了?這都快巳時了。婢子看您半天不起,害怕是病情反覆,所以這才大著膽子進來叫您的。還望小閣主恕罪。」
原來是虛驚一場的夢啊。只是這夢的背後,究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預示著什麼深層含義?賀長情根本不敢細想。
只簡單梳洗一番後,賀長情便帶著劍蘭上了街。昨日傅姑娘的邀約來得突然,傅家家宴也舉辦得匆匆,害得她只有白日這短短几個時辰做準備。
本想著上街採買一些稀罕物件,可她和劍蘭來來回回逛了好幾圈,發現那些東西大多是些俗物,怕是入不了傅雲鶴的眼。
「回閣里。」無法,二人又折返回了鳴箏閣。
賀長情記得,就在鳴箏閣的密室里,倒是還有些奇珍,甚至是延年益壽之物,用來在傅家家宴上贈予傅老爺子倒是再合適不過。
「奇怪。」只是好一通翻箱倒櫃之後,賀長情幾乎翻遍了密室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找到記憶里的那株據說七百年才長成的火靈芝。
賀長情明明記得,她親手將那東西鎖在了東面百寶架最底層的那個暗格里,可現下那裡面卻是空空如也。
火靈芝又不會長了腿自己跑走,唯一能解釋的理由便是,有人趁她不注意偷偷潛進了密室當中,將火靈芝給偷走了。
而賀長情又沒有隔三差五清點庫存的習慣,或許便是這樣的疏漏,給了某些別有用心之人鑽空子的機會。更有可能,火靈芝的丟失還不是個例,再晚發現幾日,她這密室說不定都要被人蛀空了。
密室這種地方的存在,本身就極其隱蔽。莫說是外人,即便是在鳴箏閣里,也根本沒有幾個知情人。除了她願意信任,且絕不可能監守自盜的沈從白和左清清,那又會是誰呢?
第62章 家宴
不過眼下還不是追究這些的時候, 如果賀長情再不能找到一件合心意的賀禮,便就要兩手空空地前去赴宴了。
好在即便是有人當了這個家賊,密室里可供容納各類物件的空間也多得是, 他既搬不空,也尚且沒有那樣明著來的膽量。
賀長情退而求其次,另挑選了三朵品相尚可的雪蓮花。幸好她有先見之明, 將何雲琅又哄又騙地收到了手底下, 否則沒有何大夫偶爾獻殷勤送來的這些稀奇罕見的藥材, 她還真不知該如何渡過這關。
「主上, 真不用我們陪你嗎?」左清清最近真有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意思,恨不得賀長情走哪兒都跟著。
不過這一次, 賀長情拒絕了沈從白和左清清的好意, 只讓趙青峰一人駕著馬車送自己去傅家。
畢竟傅姑娘都說了,是家宴。況且那裡都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之人,她若是帶著鳴箏閣的手下前往,難保不會讓傅家人覺得她過於小題大做, 一腔好意反倒結了怨。
「趙大哥,傅家門口把我放下後, 你在附近找個地方等我。若有狀況, 看我消息, 見機行事。」
雖說賀長情還摸不准此次家宴到底是何用意, 但以傅念卿的人品, 斷不會行對她不利之事。
不過想想埋伏暗殺她的那幫人, 誰又能保證他們不會再次盯上了自己呢。即便是一次尋常家宴, 又有各位大人們在, 有些事也不得不防。
「小閣主, 請隨婢子這邊來。」門上的望月不知等了多久,一直伸長了脖子在望,此刻一見賀長情下了馬車,便一路小跑著過來。
賀長情對眼前的這個小圓臉有點印象,似乎是傅念卿的貼身丫鬟,於是彎了彎唇角跟了進去:「不知如何稱呼?」
像是沒有想到有人會刻意問一問她叫什麼,望月明顯愣了一愣,方才回話:「婢子叫望月,名兒是我家姑娘取的。」
「望月姑娘,此次你家的家宴,還有請旁的客人嗎?」賀長情跟在望月的身後,借著月光和幾處微弱的燭火光芒打量著傅家家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