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介站定,理了理有些被風吹亂的袖子,聞言問道,「年前不是已定論了去年一年的開支用度,官家竟又將重臣們聚在一起?僅僅是因為世翁脫帽請查?」
那日的政事堂,自然是沒請到老相公的,蕭術派了三波人,除了雲府門房小廝,卻是一個人都沒見到,小吏只道是,蕭相請老相公去政事堂議事。
待第三波人來的時候,門房第三次進去通報後出來,對著小吏道,「去回稟蕭相,老相公還尚在病榻。故無法拖著病體前往政事堂,老相公吩咐了,若朝堂上有大事便讓蕭相和其他大參決定了就是。」
門房這不咸不淡的態度惹得小吏心裡冒火,但念及這是雲府跟前,宰相門前七品官,比他的官位更大,只得壓住火氣哈哈賠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回稟蕭相公去。」
門房看著蕭相走狗離去的身影,明目張胆地唾了一口,又用腳擦了兩下,大聲啐道,「我呸。」
請不來雲相,政事堂里坐著的部分人心裡還是有些晃神。
禮書,吏書,工書,戶書,除卻禮書其餘官員均是捧著帳冊進來的,慢慢的已漸漸到了堂內,以及三使司范燁也到了。
范燁還未踏進大門,豪邁笑聲喊道,「雲老相公,好久……」話音未落,目光所及之處,就見眾人之間,未有老相公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只有蕭術坐於上位,蕭術見他踏來,忙站起身來去迎他,其餘官員見蕭術起身,也放下茶起了身行禮。行了拱手平級禮,與眾人打了招呼後,蕭術指著另兩把上位靠背椅靠邊上的那把道,中間那把自然是雲相的,「計司,請上坐。」
范燁未見到雲相之後臉色當即變得有點不悅,不咸不淡坐在了位置上,小吏剛將熱茶端上來,便聽見范燁發了難,「怎麼雲相還未到?可差人去請了?」
小吏的手微微一抖,將茶放上青木桌時,差些將瓷杯落了地,范燁接過茶,對著送茶的小吏點了點頭,小吏有些受寵若驚,忙低著頭看向腳尖退了下去。
蕭術點頭,絲毫未理會范燁態度問題,只將帳冊往范燁桌上推去,「已遣了三批
人去請,第三批還未回稟。」
正巧,小吏將將到了門外,「稟告蕭相,雲府門房回話說,雲相尚在病中,凡事大事不用請教於他,讓在坐的諸位宰執擬定了便是。」
蕭術揮手,表示知道了,小吏微微抬眼,慶幸於裡面如此多的重臣,蕭相未因此事責難於他,心裡暗暗慶幸,忙往外退去。
蕭術正欲發言先論帳冊一事,誰知,范燁當場便冷了臉,怒斥道……
第52章
「全年收支總計不過四千萬兩錢帛,」范燁將臉一沉,話鋒直指蕭術,「蕭相公,你所管轄的三個部門,一個戶部,一個吏部,再加上一個工部,如何使得了遠超一半之數?」
垂拱殿闊大無比,只放了兩張長達數尺梨花木案,案上放滿了帳冊文書,筆硯,中間獨獨放著一把鑲金邊紫檀木座椅,座椅之旁有著三足銅香爐一樽,正緩緩從鏤空之處冒著淡淡香菸,座椅之後中堂之上,掛著一副摹自《平復帖》的宣和裱,所書——聖人為而不恃,功成不處,不欲見賢,下鐫了四個篆字——是皇帝的自號。
宮殿一旁散落排布著四個火爐子,爐子裡點的不是香,是銀碳,如今被燒得青紅,殿裡不似殿外那般冷冽,提前來到了溫暖春天。
來垂拱殿的官員不過一手之數,范燁是吼著出的聲,將正在打著瞌睡付滿驚了一跳。
付滿昨夜尚未歇息好,應是他從王夏卿脫帽請查便開始夜不能寐,如今被范燁嚇得打了個哆嗦,霎時微微搖頭清醒了過來。
范燁嗓門本就不小,此刻加上殿內空響愈發如雷鳴打空一般。
蕭術面無表情,只微微抬眼瞧向站在對面案後的范燁,復用著不大不小不帶一絲情緒的聲音道,「戶部可不屬於本官的管轄範圍,范熠震,你莫不是昏了頭了。」
范燁被蕭術的話一嗆,哽了一下,眼神微微露出一絲冷意,正欲開口回擊,耳邊響起了王至的聲音,聽見王至冷笑一聲,「蕭至道,計司有沒有昏頭本官不知道,但你這個使館相可是當得好啊,本官只知道邊關缺糧與你脫不了干係。」
蕭術乃同平章事兼修國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