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支起身子,卻剎那間意識到雲鶴將她虛虛攬住了,一隻手正伴著撞玉之聲輕輕地拍打著她的背,安慰著她,「表妹,我如今身體已大好,只是這咳疾尚在,有寒侵,才偶會復發罷了。」
雲鶴的肩膀突地一重,他覺察到蘇以言靠了過來,呼吸一滯,一瞬間腦中的那根弦像是繃緊了,待蘇以言說出,是為心疼他而哭,那根弦砰的一聲斷掉了。他首次懷疑是否是自己耳力有差池,聽錯了,待回過神來,他已經說出來自己身子大好。
適時,風又大了些,將新生不久的梧桐葉子吹得沙沙作響,蘇以言卻陡生熱意,微微抬眼,淚從眼角處滑落,突地見著院子右側外有一樹槐花正搖曳生姿闖進她的視野中,她聽雲鶴如此說來,身體抖了抖,又咳了兩聲,像是下定了決心,但聲音還是有些為難,「七哥哥,有些事我騙了你……」
雲鶴「嗯」了一聲,打斷了她想說的話,「不必同我客氣,待你真正想和我說時再說吧。」
蘇以言眼淚更止不住了,像小溪流一般往外嘩嘩落去,雲鶴以為是自己這話沒答對,在朝廷之間,如此沉著的人,此時從袖子裡抽錦帕的手也微微有些抖,他將帕子取出,是一方月白色錦帕,用其輕點著蘇以言的臉,想替她擦另一邊臉。
兩握著帕子的手不可避免的碰撞在了一起,雲鶴手一縮,耳根像是良久灼日曬傷一般,思索半刻又用那條帕子去替她擦,感知到她沒再抽泣了,他才收了肩膀,將蘇以言扶正。
「表妹,究竟是因何故又哭得更厲害了?可是為難?」他眼神中帶著心疼,蘇以言有些忸怩不安,立即瞥開了眼神。
她有些懊惱自己這逾矩的舉動,也不正面回答雲鶴,頭腦有些發脹,只緊緊用手捏著帕子,帕子濕了大半部分,她也不覺得有異,只低聲喚他,「七哥哥。」
雲鶴鄭重點點頭,目光跟著蘇以言移到那潔白中夾雜黃色的槐花上,「嗯,我在。」
她看著那槐花,腦中浮現了那句詩,脫口而出便是:「年年為爾剩奔波。」
「表妹所吟可是前朝詩人羅鄴的詩,此地真乃洞天福地,槐花竟未到清秋就已盛放了。」
她情緒已經穩定了,轉過頭,明亮清澈的眼睛裡充滿了崇拜,她臉上還有淚痕,卻笑著說,「七哥哥,確是五車腹笥之人呢。」
雲鶴見著她眼裡的崇拜,他雖然受用,轉過了頭,站起身來,以掩飾自己的心慌,去裡間將帕子打濕了拿出來,遞給蘇以言,他說,「表妹可知京府那起案子所因何起?」
蘇以言只知道那次在外下雨時,於清風樓所見雲鶴後一月之間,案子就被破了。
她出門時就聽說了,是雲鶴與今科一甲第四的李佑協助如今的京府尹兼參政陶棲斷的案子。
這案子轟動了整個京府,說還扯出了另一起案子,具體是什麼案子,她也不知。
但她還買了京府書鋪子裡以此為型做的話本子,花錢提前去給書鋪訂的,不然都買不到,實是火爆了,也是這一案,雲鶴的聲名愈發大噪,被人所稱讚。
她搖搖頭,起因是什麼她也不知道。
雲鶴只道,「那起案子乃我好友秉德兄,李佑李秉德,就那日你在清風樓見過的那個,一手策劃的。」
「其中,有一流於小童之間的歌謠,與你剛剛所見紙上那十六字,其中『天書已降,石刻所云』以及後面那句實乃滅倫悖理言語,都在歌謠中出現過。」
蘇以言擦好臉後,起身將帕子搓洗了,又置於一旁竹竿上,微微「嗯」了一聲,有些不解地望著雲鶴,示意他繼續說下去,雲鶴見她坐了回來,才繼續說下去,「我先前一直以為這歌謠也是秉德兄安排的,關於這歌謠我也未向他確認,結果卻在此地見著了。」
蘇以言抓住了話里的重點,她眼睛微微瞪大,嘴也微張,似乎是不可思議也難以置信,「七哥哥,你是說這大案竟是你友人,那位今科一甲第四的進士,一手策劃的?他所為何?」
雲鶴點點頭,喝了一口水,閉了閉眼,感受到微涼的風,才將瓷杯放下,將陰陽環從手腕上滑落下來,握在手裡把玩,他難得一變的臉上有些憤怒,眼神也變得有些晦澀難辨,「所為的是潭州私礦。李佑父母以及同村村民均因被官府捉去挖掘此礦逝世。」
蘇以言愣住了,「私礦,莫非是蕭相一派?那事由變換,竟都在哥哥口中秉德兄的意料之中嗎?他膽識過人,也乃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