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者賜,不可辭,那晚輩便卻之不恭了。」周珮整理了情緒,抬起眼來,感激不盡地接過,他手指輕顫,以顯重視又輕柔愛憐這方墨上隱著的亭台樓閣,一股濃郁的幽香落於指尖,他將其湊到鼻尖處,猛嗅了一下,理了理衣擺,在這些動作里他思考了許多,然後站起身來,誠摯說:「承蒙相公與自定兄厚愛,周某定以相公馬首是瞻。」
蕭相扯了扯嘴角,從上位走下來,拍拍他的肩膀,斜睨周珮一眼,淡聲道:「你有這個心就好。」
周珮正準備接話,冷不丁聽見蕭成問:「賢弟,你可有婚約在身?」
他心中一驚,可不待他回答,蕭相踱步回了上位處,自顧自地說,「早先聽聞你說,你幼年失怙,後失恃,想來是沒有婚約在身吧。」
蕭成端起茶杯接了話,「舍妹已及笄之年…不妨賢弟叫我一聲大舅哥。」
第92章
「乾爹。」小太監實在忍耐不住了輕喚了一聲,他在從申時站至亥時,褲管上都是鹽漬,兩股麻木戰戰,已沒有多餘知覺。
裡面的人耳力不錯,竟聽見了這細小的聲音,發出一聲更加輕微的「嗯…」
小太監耳力更好,這才吐出一口氣來,輕推開門,他有些暈乎乎,今日跪在皇帝面前,將祥瑞報給皇帝,皇帝知道後,面上的笑沒達到心底。
卻對著陳讀說:「你認得這個乾兒子是個會辦事的,你來說說看朕該賞他點什麼?」
陳讀下跪,「賞罰均是天恩,奴婢不敢置喙。」
「起來吧,瞧瞧這人?朕又沒說什麼,怎麼習得動不動就下跪?」皇帝後面這話是嘀咕出來的,掃了一眼見人都起來低眉順眼站在一旁,便隨手賞了自己手邊正把玩著的赤色明珠,現在這顆珠子被小太監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錦盒中。
他反腳將門關上。
見坐在桌邊的人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不免得心中惴惴不安起來。
陛下的態度他看不懂,乾爹這態度他更是不懂了。
他心急,險些被那座正往上冉冉冒煙的紫銅香爐給絆了,這座香爐是官家賞的,摔壞了他倒沒事,摔了這香爐,他罪過可就大了。他忙整理好臉上的表情,心裡卻又壓抑了三分。
他上前去蹲在陳讀腳邊,將手中木匣子中珠子高高舉起,獻寶似的,
「乾爹,兒子來晚了,這是兒子孝敬您的。」
「孝敬我的?」陳讀不陰不陽地反問了一聲。
他終於掀起了眼皮,屋內燈光昏暗,他只點了面前一盞豆燈,匣子中寶珠子散發的紅光映襯著他的臉色,一半透著紅光,一半隱在陰影中,唯一瞧得見顏色的這半張臉有些難看,小太監心中沒數,倏地低著頭不敢再瞧。
屋裡沒有別的聲音,片刻後小太監只弱弱回答著:「是,
這是兒子孝敬乾爹您的……還望乾爹您高興。」
陳讀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聲,隨即又平和說:「你把你乾爹項上這顆頭,安穩放在你乾爹我脖頸上,便是你孝順了。」他把手橫放在自己脖頸處。
小太監雖在雲裡霧裡,心裡的不安也轉換成發毛,眼珠轉動瞬間又將臉上慌張的神色斂得乾乾淨淨。
隨即只茫然抬頭問:「乾爹,您老這話是什麼意思?天地可鑑,兒子是萬萬不敢起如此大不敬的心思啊。」
「你不懂我的意思?」陳讀的長眉毛不經意地抖動了一下,繼而露出一臉無話可說的表情,閉上了眼又緩慢睜開,手放在小太監腦袋上,「你跟了我這麼多年,乾爹我不說日日夜夜教導你,但也是常常,這麼久,就算是牛也會扯溝了。你瞧瞧你那樣,與朝臣勾結時可有想過自己的腦袋?你要找死,我也攔不住你,」陳讀將眼一橫,不再看著小太監,語氣依舊如先前般平和,「那麼多雙眼睛盯著我,偏偏人家給個套,你就自個兒往裡鑽了,要給你乾爹我找死,也不是這個死法兒。」
「乾爹,兒子發誓,兒子從來沒有那個心啊。」小太監找到自己心頭髮毛的原因了,誠惶誠恐地抱住陳讀的大腿,眼淚鼻涕一起流出來,陳讀拿出巾帕,替他擦拭,只聽他道:「乾爹,您救救兒子,救救兒子。」
「我不救你,還有誰能救你。」陳讀無奈,「你也得長長記性了,不說朝中,就說這門司里,我對你如何,你如何行事,是否會有別的人嫉恨,嫉恨之人又是否會給你下絆子,這些你也到這個年齡了,該想想了。乾爹我總護不住你一輩子。」
小太監得到陳讀這句鬆了口似的話,如蒙天下大赦,他本就將頭靠在陳讀的膝蓋上,過了不久,又將頭抬起來,雙手握拳給陳讀殷勤敲敲,「乾爹,還是您老對兒子好……」
陳讀卻轉移了話題:「我的乾爹,你可知道?」
小太監:「知道,那可是兒子的干爺爺。」
陳讀將那皇帝撫摸過的光滑赤色明珠拿過來,在手上把玩著,道:「那你可知道為什麼,為什麼官家讓他去守吉壤嗎?」=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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