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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幫村民平時市儈,不是真的圖別人家產,只是愛貪小便宜,很快裴丘沉的口碑在村里變了一番。哪怕他過年不回家,都有人傳,那是工作太忙,月月給家裡人打錢呢!

踏進熟悉的泥瓦房,在這裡多呆一秒,裴丘沉都不舒服不自在,但他忍下這樣的不舒服不自在,親自去見了裴晨洋的爸媽。

他們都老了。

比以前老,今後也將一直老下去。

裴晨洋的爹和裴晨洋簡直一個德行,靠在床頭,一條腿踩在床沿上,另一隻耷拉下來,手裡叼著根煙,「肯回來了?行,我都聽老二說了,你能迷途知返,現在也還不晚。」

裴丘沉是想笑的,可在鏡頭前笑多了,私下場合里他便總板著一張臉。周鈺說他和世界上所有人都有深仇大恨。

是的。

他最恨的是此刻他站的這片土地,和眼前的人。

他們自以為是掌握住了把柄,可以隨意拿捏裴丘沉。他們把他養大了,別管是用什麼方法——總之他活著,並且前途一片光明。

他們只是在這光明里沾一點點光。

有什麼不對?

酒席上裴丘沉挨家挨戶敬了酒,把每張臉都牢記於心,「我不會說話,只能喝酒,這些各位這麼多年對我爸媽、弟弟的照顧。」

吞下去了。

辛辣的白酒挑斷神經,一下下尖銳刺著疼,提醒他為什麼站在這裡,說這麼一番話。

後來他離開,村子裡的人果然把主意打到裴晨洋爹媽的頭上,說他們家出了裴丘沉這麼出息的兒子,今後都是享福的命,說老大的房子、錢都歸你了,唯一留下個兒子還要給你養老送終,說裴老二你做人別太貪啊,你兒子每個月孝敬你那麼多零花,你肯定特別有錢,這頓你請!

有了錢,裴晨洋更肆無忌憚,也覺出村里人的貪得無厭,一家人乾脆賣了看房子,直接在城裡安營紮寨,每個月靠裴丘沉打來的錢還房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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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筆錢,都有流水記錄。」裴丘沉說,「還有通話,我也都有錄音。」

裴丘沉三言兩語講清楚自己家的情況,把這些事說給凌脈聽,他當然不會再為這些事而痛。

凌脈卻不能。

凌脈眼紅了一圈。

「我不會讓他們白拿我的錢,」裴丘沉說著一頓,「還有我爸媽的錢。」

凌脈想在裴丘沉懷裡大哭一場,不管丟不丟人,可還是忍著,臉都憋紅了,一眨眼就要落淚。

「他們怎麼敢……再找你要錢的!」

「他們沒辦法了,裴晨洋已經把他們那棟房子抵押出去了。」裴丘沉說。

凌脈愣了愣,淚水順著臉滑下來,自己都沒察覺到,「什麼、什麼意思?」

「他在賭博。輸了,自然要有東西還。」裴丘沉的眼睛裡沒有波瀾,專注給凌脈擦掉眼淚,結果越擦越多。

他就知道會這樣。

他理智到近乎冷酷,而凌脈則是全然感性的。

早在一開始裴晨洋找他,裴丘沉便托人查了,裴晨洋好些年好吃懶做,什麼都不干,來新巷打工認識一群不三不四的人,一開始只是玩牌,輸了錢又被工地開了,才來找裴丘沉要錢。後來裴丘沉每個月固定打錢來,他膽子越來越大,經人介紹去到地下錢莊。

錢是怎麼也賺不完的,卻是可以輸光的。

上一次裴晨洋那麼急,也是因為他還不起債了。

他甚至去找他媽幫他要錢。

如今二老都上了年紀,還是溺愛自己唯一的兒子。不溺愛也沒辦法,房子都被抵出去了,眼看就要露宿街頭——

那是裴丘沉最後一次往那張卡上打錢。

一切都和從前一樣。

所以這次他們也認為,只要說些好話就能和往常一樣,要出錢來。

殊不知這都是明碼標價的,裴丘沉給出去多少,一筆一筆全都記得。

他不要以錢換錢,也不需要償還,只要這幫人不好過。

周鈺說得沒錯,他和這世上每個人都有仇,招惹他的人,他從來沒想過以牙還牙,他還想把他們踩進泥里。

但報復沒有給他帶來任何快感,裴丘沉想過塵埃落定的這一刻,自己會有什麼感受。

應當是什麼也沒有。

——但是有凌脈在。

他忽然有了其他感受,以前從沒有過的,新奇的、陌生的滋味,他有時候會害怕,自己變得不受控,卻忍不住沉迷,想要更多。

不然在他的計劃里,他應該還會再拖一陣,才會徹底收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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