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悵然嘆道:「是啊,先帝所生諸子之中,朕是最不肖似先帝的一個。」
城陽長公主卻笑道:「最終不還是皇兄坐了大位,像不像的,又有什麼打緊?」
隔著寬闊廳堂,兄妹二人無言地對視,猶如十二年前那個雨夜,在深殿中擦肩而過時沉默的一眼。
城陽長公主笑盈盈地道:「算啦,我也不偏皇兄的奴婢,皇兄寫個手令,我自去京兆府領人便是。等妹妹的傾金園收拾好了,皇兄可一定要賞光駕臨啊。」
皇帝被她纏不過,叫梁絳來伺候筆墨,親自手書敕令交給城陽長公主,又許諾她一定會去傾金園,留她用了午膳,才命人好生送長公主出宮。
梁絳趁著皇帝午睡的工夫,招手叫來個小太監,如此這般地囑咐了幾句,放他去中書省找裴如凇。
裴如凇聽完小太監的傳話,險些當場炸了,幸好他這些年見多了大風大浪,臉上還勉強能繃得住表情,送走對方後,他回到廂房內沉思片刻,起身去見中書令源叔夜。
論官位他不過是個小小的起居舍人,說的話也就比耳邊風聲音大點,但源叔夜對他頗為客氣,主要還是在乎他駙馬的身份,和顏悅色地問:「雪臣有什麼事?」
源叔夜為相七載,深得皇帝信重,此人工於心計,城府深沉,治事也頗有手腕,但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喜歡太子,當年先後擁立晉王、越王,將太子一黨打壓得幾乎無地容身。裴如凇向他行禮,面露憂色,道:「下官有一事不知如何處置,還請源相指點一二。」
源叔夜心中微微納罕,嘴上卻道:「你且說來聽聽。」
裴如凇道:「今日早朝,御史彈劾城陽長公主治家不嚴,剛才聽說長公主已入宮求見陛下。此事最初由持明公主舉發,但長公主於國有大功,又是太子妃之母,若陛下開恩,赦免了長公主家奴,下官是該勸諫陛下,還是該閉口不言?」
源叔夜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作為持明公主的駙馬,公主的立場就是裴如凇的立場,可是長公主權勢滔天,牢牢地拿捏著兩代皇帝,如果和她對著幹,又無異於給自己找麻煩。
他思忖片刻,緩聲道:「陛下金口玉言,已在朝會上答應過的事不會輕易收回,再說一國之君,豈會因區區幾個家僕破例?雪臣且把心放回肚子裡。」
裴如凇苦笑道:「但願如此。只是源相切莫忘了符氏兄弟之事,陛下不信前朝信後宮也不是第一回 了,再者長公主畢竟地位超然,她的話,分量或許比我們所想得還要重。」
源叔夜想起松陽行宮那驚魂一夜,深有同感,點頭道:「若真是那樣,到時候詔令傳到中書,我等少不得要犯言直諫,請陛下收回成命了。」
裴如凇得了他的准信,瞭然頷首,向他行禮告辭,退出了值房。
他走後源叔夜琢磨了一會兒,猜想裴如凇大概是聽到了某些風聲,皇帝很有可能會赦免長公主家奴,所以特意過來給他提個醒,希望他能幫著勸諫皇帝,不要太過縱容城陽長公主。
雖是借力打力,也算是出自一片忠心,沒什麼算計,源叔夜不介意幫他這個小忙。
可是誰都沒想到,隔日皇帝傳詔,旨意卻是遷裴如凇為秘書丞兼知制誥,而赦免城陽長公主家奴的命令,竟然直接繞過了中書門下,以皇帝手令的形式傳到了京兆府何攸的堂上。
這下源叔夜徹底坐不住了。
門下侍中蘇利貞是太子外祖,與城陽長公主連著親,自然不會說什麼,可中書省職掌草擬詔敕,凡有詔命,皆出於中書,這是他的權力根本。今日皇帝可以為了長公主寫手令,焉知明日不會再換個內侍傳私旨?政令不由中書省出,他這個中書令跟擺設有什麼區別?
這一天,中書省整座廳堂都瀰漫著山雨欲來的不祥氣氛。=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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