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衍君起身扶著寧夫人,一路送到門外,謙恭孝順地說:「天晚了,母親早些回去休息吧。」
寧夫人再三囑咐他靜心思過,隨後在侍女的簇擁下離去。她的背影很美,儀容舉止堪稱模範,金釵玉梳和衣裙上的刺繡即便在夜晚月光下也閃爍著綺麗的光澤。
蘇衍君倚著門,想起她殷殷的叮嚀,覺得她大概永遠也不會懂了。
起碼在持明公主眼皮子底下,就連裴鸞都不敢扇裴如凇的耳光啊。
聞禪一進門就感覺到氣氛不對,循著一股無法言喻的幽怨找到了怨氣的源頭:「孔雀?」
賀蘭致笑意盎然地起身向她行禮,愉快地道:「拜見殿下,我回來啦。」
他身後赫然是眉宇間黑氣繚繞的裴如凇,雖然看上去是個凜然不可侵犯的美人,但聞禪好像出現了幻覺,看見面前蹲了一隻炸了毛的貓。
聞禪朝賀蘭致點了下頭,好奇地問裴如凇:「怎麼了,誰又踩你尾巴了?」
裴如凇冷冷地道:「沒什麼。」
聞禪:「淨騙人,你臉上明明就寫滿了『有什麼』。」
賀蘭致在兩人之間顧盼流轉,笑得像只不懷好意的狐狸精,突然做作地驚呼:「哎呀,駙馬該不會是在生我的氣吧?」
聞禪感覺太陽穴的青筋有不受控的趨勢:「你們倆已經認識了?」
「呼啦」一聲,烏鴉突然從天而降,嘴裡叼著一塊炒米糖,嚼得嘎嘣嘎嘣響:「我知道!」
聞禪:「請講。」
「孔雀聽見駙馬回來了,不肯在屋裡等,非要出去看熱鬧。駙馬問他是誰,他說他是殿下的什麼心腹、手足什麼的……」
裴如凇宛如徘徊在房間內的幽靈,在賀蘭致背後幽幽地複述:「是『耳目心腹、得力幹將、最值得信賴的手足、最倚重的臂膀、與殿下一同歷經風雨、縱橫天下的男人』,呵……」
他發出一聲冰涼的冷笑,顯然是介意得要命但又要假裝不屑一顧。聞禪「嘶」地扶額:「孔雀到的比我預計得要早,我忘了提前跟你說他要來了。」
裴如凇一聽「孔雀」這名號就知道對方是「深林」一員,但前世兩人沒有正面接觸過,他不知道聞禪身邊還有這麼輕浮佻達的男人。最氣人的是這混帳行雲流水地報了一長串頭銜,用高高在上的眼光挑剔地審視了他半晌,最後倨傲地說:「模樣還算過得去吧。你,以後可以稱呼我為兄長。」
裴如凇:???
反了天了,太子都沒對他說過這種話!
裴如凇一瞬間想到某些「姐姐」「妹妹」的稱呼,心說公主不會在「深林」搞這套吧,當即下意識反駁道:「憑什麼?」
賀蘭致眉梢差點揚到天上去,得意地睨著他道:「就憑我認識殿下比你早很、多、年。」
裴如凇:「……」
賀蘭致越發猖狂:「當年我可是和殿下一起在外遊歷了三年,敢問那時駙馬在何處?啊,不會還在家裡背書吧?」
然後裴如凇就持續消沉到了現在。
聽完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烏鴉的複述以及受害人裴如凇的補充,聞禪頂著賀蘭致幸災樂禍的目光,煞有介事地猶疑了片刻,坐到裴如凇身邊,安慰地拍拍他的肩:「嗯,其實他說得也沒錯……」
裴如凇眼淚汪汪地盯著她:「哪一句?」
「就是叫兄長那句。」
小白花看起來像被雷劈了:「必須要叫嗎……不可以不叫嗎?」
聞禪沉痛而堅定地點點頭。
裴如凇徹底瘋了:「……不可能!我不認!我絕對!不可能管他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