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
「為太子去死。」
「……」
侍女「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嚇得雙唇直哆嗦,說不出話來。蘇衍君冷眼瞧著她的模樣,轉頭望向旁邊的宦官:「你呢?」
那宦官連連後退,被台階絆倒,狼狽地滾進院子裡,感覺東宮流年不利,接二連三受打擊,從上到下有一個算一個已經全都瘋了。
蘇衍君涼薄地嗤笑,不再理會二人,未經通報便徑直推開殿門走進去:「太子殿下。」
「滾出去。」
「殿下,臣有一計……」
「孤叫你滾出去!」
伴隨著太子的怒斥聲,一件東西從宮殿深處飛出來,正正好好砸在蘇衍君額角,兜頭淋了他半身酒水,官袍洇透,現出深淺不一的色澤。
「殿下不想著怎麼扳倒越王,怎麼挽回聖心,卻一個人躲在這裡喝悶酒嗎?」
蘇衍君舉袖胡亂擦去臉上酒痕,大步跨入殿中,看見衣衫不整委頓在地的太子,有心把他拎起控一控腦子裡的水:「就算陛下給了越王實封又如何?既然沒把他立為太子,殿下就仍有機會,現在消沉為時過早,還請殿下振作精神,召集東宮僚屬,商議該如何應對。」
「他……」
蘇衍君:「什麼?」
太子拼命蜷縮著身體,發出一聲似哭似笑的呻/吟:「他不喜歡我,為什麼還要立我做太子……我努力過了,可我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讓他看得見我……」
他當了十幾年太子,居然還對皇帝有這樣天真的幻想,蘇衍君深吸一口氣,委婉地規勸道:「殿下,天地君親師,君在親前,陛下首先是陛下,其次才是您的父親。比起奢求父親的疼愛,您現在最該想的是如何獲得陛下的重視,爭取朝臣的支持,防範越王勢力坐大……」
「好累啊。」
被砸傷的額角正在一跳一跳的疼,疼得蘇衍君心里無端暴躁,有種不妙的預感正在悄悄爬上他的脊背。
「我好累啊,子野。」
太子喃喃道:「我不想爭了……」
第48章
託病
「那就罷手吧。」
太子恍惚地抬頭看他, 雖然醉酒,也知道這不是蘇衍君平常會說出來的話:「什麼?」
「殿下不想爭,就不爭了。」蘇衍君平靜地說, 「您什麼都不用做, 只要坐在殿中, 親眼看著賢妃失寵, 蘇相倒台,東宮臣屬四散,看那些支持過您的人是如何被清洗、排擠出中樞……他們當然會設法拔除殿下一切羽翼, 我們這些螻蟻的死活無關緊要,不過這其中總有殿下在乎的人。」
太子痛苦地捂住眼睛, 仿佛這樣就可以逃避現實,蘇衍君視若無睹地繼續說:「當然, 刀子落在別人身上不疼,殿下也許覺得只要自己不爭,還可以當個閒散親王, 安逸富貴地過一生。可越王會容忍有個無過的長子始終站在他前面嗎?只要陛下仍有選擇, 他的位置就永遠不安全。越王的政敵要反對他, 以誰的名義行事才最有利?殿下想明白了這些事, 還覺得自己可以獨善其身嗎?」
「我知道!」太子再也忍耐不住,厲聲打斷他,「用不著你來教導我!這些話我已經聽夠了, 我在意旁人的死活, 你們誰在意我的死活!」
太子是皇帝長子, 母家門第高貴, 年幼時早熟懂事,加之當年局勢初定, 皇后遲遲無所出,在蘇氏一脈的推動下,皇帝才將長子聞理立為太子,並非是因為他心裡有多麼喜歡這個孩子,或是格外看重他的才能。
這些年來,皇帝也好,蘇家也好,對東宮的一切情緒都基於「太子」這個身份,而非聞理本人,他長久地處在「看重」和「忽視」的交錯壓抑之下,那根弦已經快要繃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