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那是一個有別於內侍、低啞堅定的男人的聲音。
唯一一點不同讓她從痛苦的癲狂里稍微找回片刻清醒。一截緋色衣袖從她手中流淌下來,對方沒有掙脫,聞禪披髮跣足,毫無儀態地癱坐在地,抬眼向上看去,正對上了他微微低垂的悲憫面容。
一個即使在這種絕境裡也能一眼驚艷的……陌生人。
「你是誰?」
在他身後,緊閉多日的宮殿大門如今正四敞大開,院裡站滿了甲兵,菩提樹下有個白衣人遙遙地站著,銀色面具反光得厲害,完全模糊了他的面容。
「臣禮部侍郎裴如凇,參見殿下。」
她被各種情緒折磨得痛不欲生,又哭又鬧地瘋了好幾天,但只要有人能用正常的態度跟她說話,聞禪忽然就冷靜了下來。
「裴侍郎。」
她鬆開了裴如凇的衣袖,將蓬亂的頭發理到耳後,撐著地面搖搖晃晃地爬起來,重整姿態,與他面對面地站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可否給我一個解釋?」
裴如凇識趣地退後一步拉開距離,以公事公辦的平板口吻答道:「回稟殿下,臣奉天武大帝之命,來為公主講解陛下登基大典的禮儀流程。」
聞禪:「你等一下,天武大帝是誰?」
「是前朝湯山大都督。」裴如凇朝她做了個無聲的口型,「相歸海。」
「哈!」聞禪冷笑,「區區一個竊國亂朝的逆賊,也有臉自稱大帝?」
「齊帝已逃往江南,天武大帝得聞氏半壁江山,不日即將登基,改國號為『興』。大帝為安撫前朝舊官,穩定江北人心,決定納前齊皇帝嫡出公主為妃,就在登基大典後舉辦封妃儀式,因此命我來說服殿下……」
啪!
一記堪比驚雷的響亮耳光在殿中炸響,裴如凇臉上霎時浮現出通紅的指印。
聞禪用盡了全身力氣,胸口劇烈起伏,憤怒燒得她眼底滿是猩紅血絲,目光卻像寒鐵冰刃一般釘在他臉上:「背主之臣,沒脊梁骨的東西!還敢到我面前亂吠!」
第68章
回憶(二)
裴如凇被她抽得偏了下頭, 但仍是一副死水般毫無波瀾的表情:「臣只是奉命行事,良禽擇木而棲,人之常情而已。」
聞禪第一眼被他的好相貌驚艷, 如今卻只覺得他面目可憎, 冷冷地譏嘲道:「你算哪門子的良禽?」
「殿下常年在外修行, 對朝廷的事似乎不太了解。」裴如凇平淡地道, 「您的父親沉迷女色,任用外戚佞臣,縱容后妃動搖國本, 以致太子被廢,半個朝廷受到牽連。皇親國戚橫行不法, 地方貪腐成風,生民困頓。您的兄長棄國而逃, 把朝廷和百姓扔在外族鐵蹄下。正因為他們養虎為患,才有了今日國破家亡的局面。」
「臣的確算不上良禽,但拋棄這棵被蛀空了的樹, 應該也沒那麼難以抉擇。」
猶如被他一巴掌扇回了臉上, 聞禪只覺面頰耳根騰起一陣火辣辣的刺痛。
她出家雖早, 自小也在楚後身邊讀了幾年書, 起碼明白「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道理,這些年她對皇帝的行事做派不甚了解,還以為他總會守住天下, 甚至在聽說聞琥南逃後, 立刻把這場劫難歸咎於新帝的不戰而降。=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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