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吳王已被立為太子,年紀漸長,而太子妃之位仍然空懸,有人說是吳王是為了她,由此許妙愉終於引起了長安的注意。
建興帝一紙詔書,命她連同許望清的家眷一同即刻啟程前往長安。
而眼前的婦人正是許望清的夫人秦苒,兩人成婚於四年前,因近幾年大夏多不太平,許望清常在外征戰,兩人聚少離多,直到一年多前秦苒才懷孕,生下一女取名許靈慧。
秦苒話說出口便後悔了,暗罵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又看到許妙愉臉色黯淡,不由得心疼道:「妹妹,你若不願,我阿翁和你兄長在朝中都還說得上話,不如叫他們想辦法拒了此事。」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許妙愉已經想到了另一件事,這道詔書來得蹊蹺,兄長剛剛率兵向夔州而去,朝廷就讓嫂子進京,實在太像是叫去當人質的了。
「皇命不可違。」許妙愉拍了拍她的手,如是說道。
事實上,大伯所來信中也多有憂慮,甚至建議她們在路途中多做停留,以觀其變,但大伯他們就在長安,自己這邊稍加耽擱,於他們卻大為不利。
她看著嫂子義憤填膺的側臉,不由慶幸她不識字,倒也免了此番糾結,她微微一笑,「不說此事了,嫂子,慧兒如何了?」
前幾天慧兒有些不適,許府上下好一番折騰。
果然,說到女兒,秦苒頓時將其他事情都拋之腦後,她又是憂慮又是欣喜,「慧兒已經大好了,前幾日應該是吹了點兒風受了涼,哎,這一路上舟車勞頓,我真怕她又生病。」
許妙愉握著她的手寬慰道:「我已經吩咐下去,叫人重金聘請個大夫隨行,況且慧兒一向康健,定不會有事的。」
秦苒轉憂為喜,「還是妹妹你想得周到。」
兩人又說了幾句家常,秦苒心中始終擔心著病情初愈的女兒,匆匆又離開了。
她一走,許妙愉坐了回去,婢女為她端來燭台,天色正明,燭火未曾點著,婢女又將燭火點燃,許妙愉揉了揉眉心,抬手將書信置於火上。
火苗竄上信紙,瞬間變大,她將點燃的信紙扔到地上,看著它化為灰燼,這才放心下來,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婢女連忙阻止,「小姐且慢,茶已經涼了,奴婢為您換一杯熱的來。」
許妙愉卻搖搖頭感慨道:「五兩銀子一兩呢,可不能浪費,剩下的茶葉你看看能不能轉賣出去,我們這一走,恐怕再沒有回來的機會了。」
「何不帶著路上喝?」婢女低聲詢問。
「算了,到處都要用錢,哪有這閒錢喝這麼好的茶,西北邊怎麼樣,有消息了嗎?」許妙愉問道。
婢女道:「奴婢正要說此事,我們派出去的人已經聯繫上了西戎部落首領之弟,表明了來意,他似乎有所猶豫,暫時並未答應,但也沒有一口回絕。」
許妙愉點點頭,「沒有回絕便是好事,也不急於一時,他若有什麼金錢方面的要求,儘量滿足他。」
「是。」婢女應道,沉默下來,但她的臉上有疑惑的神色,許妙愉見了,問她為何,她猶豫著又說,「小姐,奴婢只是不明白,您為何不直接讓許礫接手府中事務?」
「原來是這件事。」許妙愉笑了笑,走到廳門口,看著庭院中忙碌的眾人,「他雖有才能,做事卻過於剛直,容易得罪人,短時間內其他人或許恐懼於他的權勢而聽從,久則生恨,反而不利,倒是他爹,很是圓滑,正適合在中間調和。」
婢女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這時,許妙愉突然看了過來,面帶揶揄,「他平時與於叔針鋒相對,見面便吵架,今天卻能忍到我借茶葉之故詢問才說話,莫不是受了誰的點撥?」
婢女大窘,羞紅了臉,「這……」
許妙愉笑過之後,又嚴肅道:「紫蘇,不如,你就留在宣州吧,我看你們也算情投意合,由我做主將你嫁過去如何,也算了了我一樁心事。」
原來這婢女就是紫蘇,七年過去,她臉上再沒了稚氣,行事也穩重許多,聞言定了定神道:「小姐您又說這種話,奴婢誓死要跟隨您。」
許妙愉嘆息道:「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可是龍潭虎穴。」
第34章 袁之
兩人正說著話, 匆匆走來一個侍從,說是請的大夫到了,兩人便止住話頭, 往門口前去迎接,這年頭兵荒馬亂,又是連年天災,瘟疫橫行, 大夫便受到尊敬。
哪怕是像許家這樣的高門大戶,也對大夫禮遇有加。
許妙愉走過去, 卻只見到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站在門口,穿一身破布衣服,臉也是花的,看上去甚是狼狽,她奇道:「大夫在何處?」
侍從尚未回答,少年已經走上前來, 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閃爍著打量探究的光, 他盯著許妙愉的臉, 扯了扯嘴角,「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