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
秦硯心中一急,但是他還沒找到雨傘,那個人影已經到了面前。
「你怎麼不打傘麼?」
秦硯忍不住責怪道:
「你不知道你自己身體有多嬌貴麼?」
平時因為情緒激動就會發燒的人,還敢淋雨了。
秦硯飛快地去廚房拿了毛巾出來,這會功夫,沈逾已經進了屋,他渾身濕透,從上到下,沒有一處不被雨淋著,頭髮絲往下滴著水,濕透的衣服緊緊黏在皮膚上,可以看到明顯的胸部輪廓。
秦硯又是心疼又是焦急,拿著毛巾給他擦拭頭髮,沈逾飛快甩開他的手,秦硯猝不及防,毛巾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水珠順著沈逾的臉頰滑落,留下一串濕漉漉的痕跡,一雙被水洗透的瞳孔含著冷意,黑白分明的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盯著秦硯。
那異樣讓秦硯不由怔住。
「你怎麼了?」
「你和方崇宥打賭,如果我自願跟他走,你就願意放手。」
秦硯的心慢慢往下沉:「你知道了。」
「你有什麼資格......」
沈逾臉上露出痛苦和憤怒糅雜的神色,回來的路上,這個問題一直拷打著他,讓他內心痛苦不堪。
「你有什麼資格替我做決定,我還以為你有所改變,說喜歡我,說愛我的次數比過去六年還要多,我還以為你真的喜歡我,結果還是你自己更加重要是麼?!」
青年尖銳的質問聲像是一根被拉緊的弦,伴隨琴弦的震動在密雨傾盆的空間裡發出刺耳的噪音。
秦硯完全迷糊了:「你怎麼會這麼想?」
「要不然我該怎麼想?!」
沈逾臉蛋發出不正常的潮紅,嘴唇卻是慘白。從聽到方崇宥說秦硯願意放手後,過往和現在的回憶就不曾停歇地湧出,亂七八糟的情緒胡亂地填塞大腦,擠壓得他整個腦袋都痛了。
他的耳道內泛著破洞般的嗡鳴,穿過秦硯故作無辜的話語,大腦裡面像是有個鋸子來回拉鋸著那根敏感的神經,他無力承受這種痛苦,以至於以往不會說的狼狽難堪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
「這麼多年因為你強留我在身邊,一直被人當作惡人看待,過去你對我的興趣超過了對外界的感知,所以可以不留情面地禁錮我。現在終於忍不下去了,想要為自己正名,證明自己不是個大壞人,難道不是這樣麼?」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
「我根本不在乎別的人怎麼樣,他們怎麼想怎麼看關我什麼事?我在乎的只有你!!」
秦硯用力握住沈逾肩膀,臉上也露出痛苦神色:
「因為你待在我身邊的時候沒有自由,一直一直好像不是很開心,我才想要放你自由!讓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只有你的感受才是我最關心的!」
「哦,對。這麼多年,你終於發現自己做錯了事,所以良心發現想要當大善人了是麼?」
沈逾甩開他的手:
「所以說到底,你也是為了你自己,為了你自己的良心得到安撫不是麼?」
「不是的!!!」
秦硯不明白該怎麼和他解釋。
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秦硯自己內心也不知道他做的對不對。但哪怕是他,也知道這個決定本身沒有問題,難道人不是生來就擁有自由選擇的權利麼?
他混蛋他無恥他混帳,可是把這個權利歸還給沈逾,這件事本身有什麼問題?
「沈逾你冷靜一點。」
看著沈逾潮紅的臉蛋和蒼白的嘴唇,還有頭髮上滴下來的水珠,秦硯內心急得不行。
「你這樣下去會生病的……」
「你還在乎我會不會生病?」
「我當然在乎,全世界我最在乎的人就是你!」
「那你為什麼還要拋棄我?!」青年近乎聲嘶力竭地怒吼。
「我沒有拋棄你,我只是讓你自由選擇……」
秦硯的聲音猛地一頓,沈逾的上一句話終於姍姍來遲地通過了大腦中樞神經的運轉分析,讓秦硯後知後覺地捕捉到了這句憤怒的話里蘊藏的深意。
那一刻,就像一道閃電恍惚地劈過他的大腦。
「你說拋棄……你為什麼,為什麼那麼在意我讓你自由選擇這件事?」
所有不能解釋的矛盾,沈逾的異常在這一刻都有了解釋,秦硯急切地抓住沈逾眼底的光芒。
「因為你根本不想離開,因為你也喜歡我對麼?!!」
又是這樣。
又是這樣。
這個人明明知道的,明明知道了卻還一次次提起,一次次地反覆碾壓他的傷口。
沈逾雙目赤紅,在他眼裡,秦硯所有虛偽的關心只不過是為了掩飾他內心真實想法。
「對,我是喜歡你,你得到了我的愛就可以心滿意足地拋棄我了不是麼?就像你第一次做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