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按在胸膛之上,背到身後的另一隻手靈巧地把紅繩收到盔甲里。
那個被她用劍指過的光明騎士悄無聲息地看著安德魯的動作,眼微微地外睜了一下。
他目光移到安德魯跪下去的背影上。她黑長的發高束,金色頭盔稜角處線條分明;脊骨挺直,鎧甲包裹住窄腰,肩也不寬。硬甲折線起伏,熠熠生輝。
「偉大的光明神。」
安德魯極盡畢生所有的虔誠和仰慕情感。
想要攻擊法陣的人都慢慢停下了動作,神色怪異地面面相覷。
就好像你本來點亮技能準備開大速戰速決,結果BOSS突然投降了,不上不下得詭異。
只有她還表情還生動著,沒有人聽了不飄飄然的溢美之詞從口中盤桓後念出,齒間生香。
「匍匐於您的榮光之下,是我的榮耀;
在一個人的有生之年,不可能奢望更大的福分了。」
「為您,」安德魯咽下喉頭的腥味和癢意,再次提高音量,目光灼灼,盯著兩扇巨門間無動於衷的縫隙,好像要透過這厚厚的門,看進去。
「血灑疆場」
「無上榮光。」
萬死不枉。
那個想抓她肩膀,讓她跪下的光明騎士叫丹文。至於安德魯是怎麼知道的。
她坐在簡陋的長桌後,睜開眼皮看了站在那兒的騎士一眼。
「你到底想好沒有,你要怎麼處置那些亡靈?」
他進了神官院,如同沒有被她用劍挑過下巴一樣毫無芥蒂。
安德魯沒有再跟他裝蒜,但也沒有答覆他。
「亡靈荒野那些卑微下賤的污濁遊魂怎麼樣,跟您有什麼關係嗎?您何必把自己搞臭呢,騎士先生。」
丹文看著她不以為然的微笑臉孔,深呼吸一口,「可是大人,他們以前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他們在成為毫無知覺,渾渾噩噩的亡靈之前,也是虔誠信仰著神的人,他們也有人正直無私,勇敢堅定啊!」
這下安德魯著實被小小驚訝了一下——第一次在這種地方,聽見有人發表這種閃耀著推己及人品德的光輝的言論。
「可是丹文,這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啊!」安德魯學著他的語氣,笑著說。
「他們自己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信奉為神獻出一切是福分榮耀,沒有什麼比這更重要。
「創造他們的神也不在意他們的命。」
「難道要我這個異教徒,異鄉人去在意嗎?要是他們知道是神要他們魂飛魄散,他們說不定還會欣喜若狂,覺得是高人一等的美事,對我們感恩戴德呢!」
丹文臉白了白,仍然說:「聖經里貫徹了神不可戕害不辜的旨意,他們是無辜的人」
這騎士是覺得神並沒有讓她滅了亡靈荒野,而是淨化,按照聖經,不應該傷及無辜。安德魯懂他意思了,說自己會考慮的。
他們等到聖誕日結束,也就是明天才啟程。
聖誕日要望彌撒還是用聖餐,還是什麼,已經和她無關了。她就只是等著聖誕日過去而已。
安德魯閉上眼,頭腦里一陣陣風暴過境。
「等等。」
快得差點沒能抓住的線索閃過,安德魯猛地睜開眼。
被下了逐客令的丹文轉過頭,疑惑地看向安德魯。
她十指交叉,下頜收於其上,露出一個不容拒絕的微笑。
「你認識埃洛塔嗎?」
聖誕日第二天一早,安德魯不見蹤影。
伊凡告知神這件事後,神卻沒有任何反應。伊凡就什麼也不說了,還直接拒絕了神官院請求他向神轉達出征亡靈荒野,並逮捕安德魯的請求。
守殿騎士換班的時候,接班的騎士看見面前一動不動的丹文,奇怪地再走近了一點,丹文卻呆呆地還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看也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