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略感心虛,快步朝大門走去。
「你倒是會裝!」
匆匆逃離的腳步被驟然喝止,方舟一驚,回過身,看向聲音的主人。
諾亞斜倚在餐桌邊,面帶怨念。
他分明記得,方才不過在裝傻套她的話。
諾亞撇撇嘴,「你可真行,提起褲子不認人。」
這傢伙怎麼搶她的台詞呀?她都沒說什麼,他倒自個兒先委屈上了。況且,準確點說,她壓根沒脫他褲子啊。
方舟訕笑,「上回在布里恩茨,你不是忘得一乾二淨麼?這回怎麼就記得了?」
「我都記得,」諾亞緩步上前,「你願意等我嗎?等把Paul拉下馬之後,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正式追求你?」
這是數月前就想提出的請求,他現在終於有勇氣說出口。
他問得姿態謙卑,可方舟卻避開了他的視線,垂頭不響。
昨晚窩在他懷裡時,方舟便意識到:自己對他的迷戀,已經遠遠超過她希望的程度。
她心中隱隱畏懼,不知會不會重蹈覆轍,再次受到傷害。戀愛有風險,她還無法確定,他到底值不值得冒這個險。
更何況,倘若她此時答應,勢必會給他壓力,迫使他採取更加激進的手段對付Paul。這會不會將他推入不必要的險境?
思索過後,方舟開口道:「你別太當真,我沒打算嚴肅地經營一段關係。我想跟你做,但不是非你不可。」
說完,方舟猛地拉開門,直衝下樓。到了住處門前,她才發現,方才離開得匆忙,把鑰匙給落下了。
正準備上樓討要,便聽得樓上開門聲,緊接著是一陣急切的腳步聲。
諾亞面色平和,似乎很坦然地接受了她的拒絕。
「跑那麼快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外套都不披上,不怕凍著麼?」他說著,將大衣披在方舟肩上。
見她疊起的褲腿散了,怕她絆住,又蹲下.身替她折好。
他溫熱的手掌輕握住她冰涼的腳踝,頓覺不妥,又迅速鬆手,站起。
只短短一瞬的肌膚觸碰,就讓方舟輕顫不止。經昨晚那麼一通鬧騰,她對他的渴求不減反增。
這種不可控的感受令她倍感心慌。
她假作不領會他的好意,冷著臉向他攤開手。
諾亞配合地將鑰匙放在她手心。
那把三樓的備用鑰匙,被他扣進了她的鑰匙圈。
鑰匙到手,方舟即刻開門進屋,不願再跟他共處同一空間。
門剛要碰上,忽地被他抵住。
「我不介意做你的消遣。如果下次有需求,記得找我。我會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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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異國他鄉找尋正式工作之路,比方舟想像的更為艱難。一個月間,她投遞出去的申請,皆得到了否定的答覆,甚至連面試的機會都沒拿到。
趁著難得的空閒時間,方舟跑去學了車,以便未來通勤能方便些。
周五晚間,正走在回公寓的路上,一場毫無徵兆的驟雨忽至。
當地人大多沒有打傘的習慣,一來是因為這兒的雨往往來去迅速,二來則是雨常伴隨大風,撐傘反倒費勁。
方舟入鄉隨俗,掀起衝鋒衣的帽子,罩住頭頂,加快回家的步伐。
拐了個彎,踏上樓前的小徑,一輛熟悉的車映入眼帘。
似是有心電感應,剛下車的諾亞忽地回頭,目光定在她身上。
待她走近了,他接過安東遞來的黑傘,往她頭頂傾斜。
方舟沒領他的好,丟給他一句:「Ich bin nicht aus Zucker.」(我又不是糖做的。潛台詞:淋點雨怎麼了?)。她沒停留半秒,撇下他,匆匆跑入花園。
那晚令她精疲力竭的胡鬧過後,二人又有近半月的時間未再見面。方舟已經打定主意要把住自己的心,不能再禁不住誘.惑,稀里糊塗地跟他跑。
夜深了,方舟獨自一人窩在沙發上,咬筆琢磨該如何修改她的求職動機信。
忽聽樓上砰的一聲巨響,像是砸下來了什麼重物。
短短數秒過後,又來了一聲古怪的悶響。
這動靜著實不尋常,畢竟樓上的這位鄰居,從來都不是粗糙莽撞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