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主頓覺五雷轟頂,但他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當即一指營地中央:「先拿下裴玄銘,用他們主帥的性命,逼他們撤退!」
「我看誰敢!」
一聲暴喝自寂靜中憑空炸響。
狼主的後脖頸驟然被抵上一把滾燙的火弩,他周身一驚,看不見身後偷襲之人的模樣。
裴玄銘聽見熟悉的聲音,渾身上下猶如被過了一遍熱油,驚得回頭望去。
只見謝燁站在狼主身後,神情冷厲如冰,單手舉弩,直抵他要害處,衣衫翩遷,立在風雲激盪的最中央。
第44章
裴玄銘看見謝燁的第一個反應絕對不是欣喜。
他方才一個人打一群北狄人都毫無畏懼, 此刻卻活生生被謝燁嚇出來一身冷汗。
一個沒有武功的人,他到底是哪來的膽子,敢立在戰火的最中央, 無數刀槍箭矢的注視下, 將火弩對準北狄狼主的?
北狄狼主生的高大壯實, 起碼從外觀上看去, 一個手臂就足以將謝燁整個人捏到粉碎了。
狼主隨著他弩尖抵住的力道,緩緩轉身, 卻被謝燁更緊的往前懟了幾寸,冷聲道:「別動。」
「不然你可以試一下,到底是你先死, 還是裴玄銘先死。」
一時間在場的所有弓弩手無一人敢輕舉妄動。
裴玄銘呼吸緊促,死死盯著狼主的動作, 握緊了手中大刀, 且看他何時發難。
狼主被人摁住了命脈, 卻毫不畏懼,他眼神陰鶩的抬起頭, 下一個瞬間反手便伸到身後去抓偷襲者。
謝燁比他反應更快,在他動手的一剎那按下開關, 箭矢倏然射出, 在眾人都毫無預兆的前提下, 往狼主喉嚨里射出了一個血洞。
四下皆驚。
狼主身形歪歪斜斜的沿著血泊倒下了,咕咚一聲, 被謝燁踹翻在地上,連滾兩圈,一直摔在眾北狄將士的面前。
說時遲那時快,裴玄銘縱馬向前, 在所有人都尚未反應過來之際策馬躍到謝燁面前,一刀擋下飛來的冷箭,伸手將人一把從台階上直接薅了過來,拽上了馬。
謝燁被他用肘壓著,被迫伏在馬上,只覺耳畔只剩下了風聲呼呼,和身後裴玄銘衣料摩擦的沙沙聲。
數個騎兵從三路一齊攻過來,起碼七八桿大刀朝裴玄銘橫插而過,裴玄銘抬刀一架,手臂青筋暴起,憑一柄刀杆同時和數個人角力,刀鋒相壓間發出令人牙酸的咔嚓聲,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從中途砍斷了。
謝燁伏在裴玄銘身前,劇烈顛簸中從懷裡掏出防身的匕首,以一個極其刁鑽的角度斜里投擲出去,他武功雖然沒了,數年生死搏殺中練就的準頭和力道卻還沒丟,匕首射出正中其中一個騎兵喉管。
裴玄銘那邊的力道驟然減緩下來,他握緊長刀用力一挑,其餘七八桿長刀倏然被掀翻而起,坐下戰馬被他一扯韁繩狂奔而起,瞬間略過了數十米遠。
「將軍!」熟悉的聲音從北門一頭傳來,王玉書一路砍殺朝他這邊走,身後浩浩蕩蕩都是西北駐軍的兵馬。
裴玄銘這時候才鬆了口氣,北狄狼主已死,看樣子大勢已去。
王玉書身邊還跟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北疆方向鎮守的驃騎將軍江昭,江昭使槍,在群戰中極其好認。
他搏殺的間隙抬頭正好撞上裴玄銘的目光,手裡還握著裴玄銘的帥印,一看就是從謝燁那裡拿的。
江昭一槍挑翻迎面的敵人,朝這邊大吼一聲:「姓裴的!回去再跟你算總帳!」
裴玄銘:「……」
西北駐軍和北疆的援兵呈雙龍夾擊從南北二門同時湧入,一時間喊殺震天,火光越來越大,將頭頂的夜色都映出了血光。
裴玄銘將謝燁護在刀下,一路疾馳,想著先將此人放到安全的地方再說。
他正思索著,就漸漸分了神,只聽肩頭「噗呲」一聲,一發冷箭刺穿了他的肩膀。
謝燁猛然起身,就要去看他的情況,卻被裴玄銘不由分說死死按回馬背上不讓他動彈。
「我沒事,你別動。」裴玄銘冷靜道。
他肩膀上插著箭矢,面上卻毫無痛色,伸手一拔將箭矢從血肉里直接抓出來扔在腳下,手臂卻始終環著謝燁,連抖都沒抖一下。
北狄此時已呈頹勢,重要的幾員大將皆被王玉書和江昭給挑了,北疆大營調動的兵馬數過萬,已經將北狄王帳圍得嚴嚴實實,等到王玉書收拾了最後一群負隅頑抗的北狄士兵後,才帶著人馬回到江昭臨時駐紮的大營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