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銘眉心微蹙:「你不多睡一會兒了?」
「你走了,睡不著。」謝燁抻了一下腰,坦然的接受了裴明姝在他脖頸和手臂上意味不明的打量。
裴玄銘察覺到了她的目光,伸手拉過謝燁的手腕,將給他整理了一下衣衫,把手臂上的曖昧鮮紅的指痕給遮掉了。
「說啊。」謝燁溫和的笑,我想聽。
裴明姝:「……」
裴明姝硬著頭皮敷衍:「沒什麼了謝閣主,左不過是說你苛待下屬,每天不見血心裡不痛快,路上的狗朝你汪了兩聲,你都要趕過去把人家掐死……閣主,日後我哥哥要是有什麼做的不對的地方,你一定要多包容著他點啊。」
謝燁:「……嗯。」
「你可千萬不要一言不合就掐死他啊!」
謝燁微微一笑:「你看我像那般凶神惡煞的人物嗎?」
裴明姝思忖著繼續投去打量的目光,半晌堅定道:「不像。」
「但是我支持你恢復武功後適當的毆打裴玄銘,畢竟他確實有時候挺欠收拾的。」
裴玄銘橫過去一眼,裴明姝倏然閉嘴,一捧著臉嘿嘿笑著望向他倆。
裴玄銘轉向謝燁,柔聲溫和道:「別聽我那妹夫胡說,我們謝閣主現在從前,都一樣的溫文爾雅,何曾做過壞事?」
謝燁輕咳一聲,神情里略帶了點心虛的意味:「倒也不全是……」
裴明姝卻準確的從她哥的話中聽到了她想要的部分,一個猛子站起身來,欣喜道:「妹夫?」
「哥哥,你方才喊賀鋒鏑做妹夫了!」
「你同意了!」
謝燁似笑非笑的看著裴玄銘扶額的動作,替他答道:「他早就同意了,不然為何早早就備下了那好幾院子的嫁妝?是不是,裴玄銘?」
「就你話多。」裴玄銘探過身去,手動捂住了他的嘴。
謝燁一雙水潤而明亮的眼眸在他掌外滴溜溜的轉,眉目間皆是藏不住的笑意和柔和。
兩個月後,正是良辰吉日,宜婚嫁娶。
京城滿道紅綢緞錦,鑼鼓喧天,炮仗和吵嚷齊聚在將軍府門前,十里紅妝從街頭一路延綿到長街盡頭,喜慶華麗,往來的行人摩肩擦踵,各個都張望著腦袋,想看看這陣勢浩大的大婚場景。
賀鋒鏑一身喜袍與西北駐軍的各弟兄在門前絞盡腦汁的做催妝詩,賀鋒鏑一手拿筆一手鋪著那紅紙,費勁的用筆桿子在紅紙上戳畫。
引來周遭一片起鬨者的鬨笑。
裴玄銘亦是一身紅衣,長身玉立的抱臂靠在門前,冷嘲熱諷道:「你若是做不出來,也就不必進去了,本將軍直接把你收拾一下,扔回西北。」
「別啊將軍!」
「小賀從軍這半年也算是戰功赫赫赫,不會作詩又怎得了!」
「來來來小賀,我們弟兄幾個幫你,今日無論如何得進了這將軍府!」
裴玄銘伸手給這幫屬下一人一個爆栗:「敢情不是你妹妹嫁人,你就如此捨得讓他輕易進去了?我看誰敢幫他,讓這小子自己想!」
……
喧囂噪雜中,裴玄銘回身悄悄握住了一旁謝燁的手,上下將他看了一圈,然後催促道:「今早不是讓你換了那身紅色衣裳嗎,怎麼沒穿?」
謝燁莫名其妙:「明姝結婚,我穿紅衣裳作甚,我又不是新郎。」
「讓你穿你就穿,哪那麼多意見。」裴玄銘小聲呵斥:「快去。」
「你有毛病嗎裴玄銘?」謝燁匪夷所思。
然而裴玄銘不給他繼續抗爭的機會了,抬手一揮:「來人啊,帶謝主君回去換衣服。」
幾個隨從婢女立刻上前,將謝燁往裡屋帶。
裴玄銘抓緊時間朝他叮囑一句:「在屋裡等我。」
堂屋外紅意如織,人潮擁擠,拜天地,宴賓客,鬧洞房,裴明姝和賀鋒鏑皆是孤兒,古人云長兄如父,於是裴玄銘暫代了父母之位,接受新人的跪拜。
一直等到新人禮成,送入洞房,深夜時賓客一一拜別,裴玄銘才命下人小廝去收拾打掃,自己則拎了壺喜酒,轉身回裡屋。
謝燁果然已經等候他多時了。
那人一襲紅衣,在床前回過身來,和裴玄銘對視的瞬間便彎起眼睛一笑:「回來啦。」
「你要我打扮成這樣,是打算同我再拜一次堂麼?裴將軍。」謝燁攏了攏衣袍,露出玉脂一般的皓碗,在灼然紅袖間顯得分外鮮明。
裴玄銘不覺怔然半晌,很久都說不出來話。
這是他年少時就喜歡的人。
數年歲月摧折,他再站在謝燁面前,只見這人紅衣墨發,明艷俊秀,一如當年。
裴玄銘低頭而笑,將杯中喜酒斟滿,一杯自己握著,一杯遞給謝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