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笙大夢一場,整個人明顯還沒有還魂,眼神渙散,像是別的什麼人住進了他的軀殼,透過他的雙眸一一掃過屋裡的每一個人。
他忽地收了目光,沒頭沒尾道:「院子裡的桂花開了,趕緊去摘幾枝,插進瓶里。過幾日下雨就該被澆沒了。」
墨玉笙說完這句話,又直直倒下,做他的春秋大夢去了,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覷。
姜清道:「他方才說的什麼?院子裡的桂花?」
慕容羽道:「昏話,夢話,胡話。」
末了,他又搖頭嘆道:「墨子游果然從不讓人失望,這準是又和哪位紅顏知己在那風花雪月。」
江靈雲一雙罥煙眉微蹙,黯然神傷。
墨玉笙多情給了旁人。
只將無情留給了自己。
姜清去了一眼姜靈雲慘澹的神色,悲傷著她的悲傷。
元晦背倚著門框,沒能再挪步。
他離得遠,一聽到裡屋的動靜幾乎是足不沾地地飛奔而來,卻只趕得及在門外被墨玉笙那句夢中囈語狠狠砸中腦門,他幾乎要以為自己思念成疾,出現了幻聽,直到姜清字字分明地道出了那句「院子裡的桂花」。
元晦垂在袖中的手止不住地顫抖,指尖還殘留著一點從墨玉笙貼身衣物上帶下來的獨屬於他的氣息。
他那張萬年如泥塑的臉被難以置信的期待與無法言喻的悸動揉捏成一團,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幾乎要破相。
他的眼底有淚痕閃過。
子游的無極……是春山墨宅。
那裡,會有我嗎?
算無遺策的慕容羽還是失策了。
墨玉笙非但沒有長陷溫柔鄉,還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是夜,醒了。
亥時剛過,元晦將臥爐中的灰燼倒了去,添了副新的八一散。
八一散燃燒時會騰起一股紫煙,猛地一吸,有些嗆鼻還催淚。
元晦聞了月余,鼻子已經適應了,眼睛卻還沒有,被熏得淚眼婆娑。
「把那玩意給我掐了,熏得腦仁疼。」
一個聲音從元晦身後幽幽響起。
元晦驟然轉身。
被八一散逼出來的水汽充盈著他的雙眼,透過一層覆在眸子上的水膜,他隱約見到昏黃油燈下的那個身影,燭火跳曳,撥動著水膜上的倒影,亦真亦幻。
「愣著幹嘛?還不給我掐了。」墨玉笙虛弱地抱怨道。
元晦違抗了師命,沒去掐那礙事的八一散,他幾步上前,俯下身子,不管不顧地抱住了墨玉笙。
與其說是抱,不如說是箍。
自汴州重逢,元晦總共逾矩了三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