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晦硬著頭皮回道:「給來風削竹笛的時候,順手給師父做了一個。」
順手,做的?
墨玉笙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瞎子都能看出來,這紫竹長簫與來風手中的那隻做工天差地別,那是來風瞧見,會哭暈在茅房裡的程度。
元晦掩在長袖下的手掌半握,指尖微微泛白,看得出有些緊張。
這一路聽墨玉笙天南地北的鬼扯,當聽說他曾在京城煙雨閣以一曲簫音拔得頭籌抱得美人歸時,元晦的心頭短暫地酸痛了一下後,腦海中驀地浮現出墨玉笙月下吹簫,花影落清腮的模樣。
他那時便想為墨玉笙親手做一隻竹簫。
今日偶經一片紫竹林,他見竹節堅韌,文理細膩,是難得的材質,便削下一截,雕了根長簫。
為了掩人耳目,他又買一送一地以最快的速度削了只短笛。
可惜他能堂堂正正地將短笛送給來風,卻只敢將長簫藏頭藏尾。
因為他的心思,並不單純。
投木報瓊並非他的本意;弄玉吹簫,才是他心頭所盼。
他固然知道墨玉笙不會收下,但心頭又總免不了生出一絲絲妄念,就如這漫天剪不斷的梧桐雨,萬一……萬一呢?
不想,這萬一,竟真在這冷秋夜砸中了他的腦門。
墨玉笙居然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將那竹簫攥在手心,背著雙手,若無其事地往回走,看那仰首挺胸的樣子,好似只趾高氣揚的孔鳥。
他走出幾步,忽又開口道:「今日是來風的生辰,你去藉口鍋,給他下碗長壽麵。」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既然開了火就別浪費,再加把面,給我也來一碗。」
元晦站在原地,有些暈暈乎乎的,感覺像是在做夢,還是那種半輩子難得的美夢。
墨子游……可知道贈簫代表什麼嗎?
古人講弄玉吹簫。他應該知曉這裡頭的典故。
既然知曉還收下,莫非他……?
元晦任由思緒信馬由韁,直到後背被細密延綿的霧水打濕了一大片。
後知後覺到的涼意讓他忽地驚覺:「失心瘋了嗎?不就是收下個小小竹簫,這與來風收下笛子又有何兩樣?」
他兀自笑笑,匆匆跟進了屋。
…………
是夜。木屋簡陋,沒有多餘的客房,老翁簡單地收拾了雜物間,在地上鋪了層單薄的被褥,一臉歉意地將幾人安頓於此。
來風向來皮糙肉厚,幾乎是倒地便睡。
墨玉笙窮講究雖多,卻並不認死理,適應能力一等一的強,幾個翻身後便頂著來風有如破風箱般的呼嚕聲,入了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