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話聽得多了,墨玉笙的耳根子被磨出了一層厚厚的繭,竟也不再覺得突兀,由著元晦在身前身後擺弄,只是嘀咕道:「你師父又不是老得認不得路了。」
兩人並肩在月下漫步。
深秋十月,芍藥鎮桂樹花開正盛。
兩人途徑一處庭院,陣陣冷香翻牆而出,沁人心脾。
元晦忽地有感而發:「當年我在墨宅親手種下了一株桂樹,算起來,整整七個年頭了,可我至今沒能有那個眼福,見它開花。」
墨玉笙道:「這有何難。」
元晦笑道:「怎麼?師父還會變戲法?」
墨玉笙笑而不語,縱身一躍上了高牆,翻身摸進了庭院,片刻功夫後,捧出了一大束桂花枝。
元晦滿臉欣喜地接過桂花枝,嘴上揶揄道:「哪裡來的採花賊!」
墨玉笙長眉一挑,極為配合地從桂花枝上擷了把桂花從鼻尖掃過,放進嘴裡咀嚼了幾下。
他促狹一笑,「素聞白玉美人,妙手雕成,今夜踏月來訪,一睹芳容」,眼波流轉間,那股從骨子裡流露出來的,介於下流與風流的騷包勁,活脫脫一個偷心盜肺的採花賊。
墨玉笙玩興正濃,又順下了一把桂花,打算掖進元晦嘴裡,不料碰上元晦目光,被他那「我乃白玉花,任君多採擷」的表情瞬間給震清醒了。
他將桂花攥在手心,匆匆轉過身去,拋下句「不早了,回屋吧」,大步向前。
元晦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低頭嗅了幾口桂花香,又學著墨玉笙的樣子摘了幾粒桂花,放在嘴裡咀嚼,甜中帶澀,滿口留香。
元晦回到客棧,像中了邪一樣捧著根桂花枝左顧右盼,時不時湊近嗅上兩口,或是撥弄幾下,一會兒傻笑,一會兒又托著腮,模仿起墨姓採花賊的口氣自言自語道:「素聞白玉美人,妙手成雕。」
可惜語氣模仿地惟妙惟肖,那股風流勁較之某人,差遠了。
就這麼自娛自樂到子夜,直到桂花不堪其擾被熬枯了細蕊奄奄一息的,元晦方才意猶未盡地收了手。
他從懷中掏出個香囊,是早先落在菊花坳的那隻。
囊身老舊,有被人重重搓洗過的痕跡。
元晦捏著香囊,倒出了大半的安神散,小心翼翼地給桂花騰出塊空地,將香囊裝得滿滿當當的,方才熄了燈,心滿意足地爬上了床。
枕邊的桂花縈繞鼻尖,慢條斯理地在黑暗中散發著脈脈甜香。
是夜,元晦如願以償地……失眠了。
第60章 碩鼠
翌日清晨。
墨玉笙抬眼便瞧見元晦眼下兩抹青色,當即問道:「怎麼,新配的安神散不起作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