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坐下。」
墨玉笙的聲音溫柔得不似尋常,記憶中上回聽到這樣的聲音還是五年前在春山鎮他病倒的那次。
墨玉笙的掌心殘留著從茶杯上帶下的熱力,微微發燙。
元晦有些受寵若驚。
墨玉笙對他從來都克己復禮,算下來兩人間的肢體接觸,還不如他與來風之間來得頻繁。
他不由地看向墨玉笙。
他表情略顯凝重,去了往日裡的輕佻。元晦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莫非是出了什麼要緊的事……
正胡思亂想間,墨玉笙緩緩蹲了下去。他單膝跪地,直起的身子剛好夠與坐著的元晦平齊。
兩人四目相對。
墨玉笙從身後抽出另一隻手。方才進屋他一直將手背在身後,這會兒才發現,他手裡竟藏著朵嬌花。
元晦從來沒見過這種花。
半掌大的花,幾乎都是花盤,花盤裡簇擁著月牙白的花蕊,乍看去好似一輪明月。
他驀地想起早上蘇鐵說過的話,問道:「這是……蜉蝣花?」
墨玉笙搖搖頭,「原本的確是想去幽泉澗摘蜉蝣,卻在半路看到了它,我瞧著喜歡,便摘了下來。」
元晦:「它叫什麼名?」
墨玉笙:「嬋娟。」
元晦:「可是天上的嬋娟?」
墨玉笙:「正是。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嬋娟,穿越時空,意為永恆。」
他抿了抿嘴,將花湊近到元晦跟前:「給你的。」
元晦伸手接過嬋娟,低頭嗅了嗅,未見特別的香氣,卻充斥著一股草木的清新。
元晦對這嬋娟花愛不釋手,那真是捧在手裡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程度。他見花盤邊緣的花瓣微微翹邊,打算尋個裝水的容器將它長久地養在裡頭。
他剛起身,被墨玉笙勾住了手腕,圈入了掌心,耳旁響起他的聲音:「元晦,我有話要對你說。」
元晦看向墨玉笙,一顆心毫無預警地狂跳起來。
他緩緩坐下,兩人視線再度平齊,這是第一次,元晦在那雙噙著三月春光的桃花眼中,看到了如沐春風的自己。
「什麼?」元晦問道。
「我……」
墨玉笙眼神微微閃躲了一下,這使他看起來似乎是有些膽怯。
他獨泛輕舟過萬重山尋到了本心,當他懷揣本心一路奔到心愛之人面前時,千言萬語卻只化作一個「我」字在舌尖跳騰。
想他半生風流,也曾在花樓一擲千金,也曾對著紅粉知己輕言許諾,卻唯獨對他的小元晦開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