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頭跪著賠笑:「不知喜公公大駕光臨,沒來得及拾掇。」
又朝著年十五恭恭敬敬喚了聲「年侍衛」。
我驚喜道:「十五你升官了啊?」
年十五苦笑了下,沒答,眼巴巴地往牢里望。
「開門!我要進去。」
牢頭猶豫著沒敢動,待喜公公點了頭,才解下鑰匙開了門。
十五衝進來,身後一個長鬍子小老頭背著箱子快步跟上,一身濃郁的中藥味,想必是個大夫。
他們點了燈,掀開我那獄友的衣裳一寸寸照過去。
我湊在邊上看。
只消一眼,我便短促地「啊」了一聲。
不止是身上的鞭傷和烙印,他右手的拇指和食指都被一寸寸砸扁了。
兩隻腳腕折了,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著。右邊的小腿幾乎見骨……那是我曾經在歷史博物館裡聽過的梳洗之刑。
當時震驚地不敢細看,掃了兩眼匆匆走過。如今,竟以這種方式看全了。
難怪他每次換姿勢,都要很艱難地以手撐著。
我與他生活了三天,竟不知他身上有這麼多傷。
想起這三天裡對他的「折磨」,強行把他推起來餵水餵飯的,我真是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
大夫看一處嘆口氣,看一處又嘆口氣。
忽然壓著聲低語了一句什麼。
十五哭得不能自已:「主子您別憋溺,您得尿出來啊。」?
他猛地想到什麼,回頭求我:「姑娘你先出去行不行?我家少爺君子端方,是絕不會是姑娘面前失禮的。」
……是了,這三天從沒有聽到過水聲。
我一時結舌,嗓子似堵在一起。
「牢頭!你帶她出去。」
我穿越五十多天以來頭回走出牢房,卻只顧牽掛著牢里的人。
等淅瀝的水聲結束,我又趕緊扒回牢門外望著他。
牢房裡點了十幾盞燈,很亮。
大夫是個妙手,一匣子針刀線在他手上如操針繡花,又拿燒酒鹽水反覆清創,繃帶更是纏了兩米長。
他被翻來覆去地查看,一動不動,仿佛斷了氣息一樣。
那兩根手指重新斷骨接骨時,他慘叫出聲,幾個獄卒都摁不住他。
十指連心啊,我不敢想那是怎樣的痛。我甚至不知他姓名,不知他身份,聽到這撕心裂肺的慘叫,恍然真切地跟他痛了起來。
可某個瞬間,他隔著牢門對上了我的眼,忽然放棄了一切掙扎,閉上眼,咬死了牙關。
我提心弔膽,幾乎怕他就這樣斷氣,我攥著牢柵的雙手都在發抖。
突然就懂了十五話里「少爺君子端方」的意思。
君子,是不願讓自己的醜態露在人前的。
這場酷刑一樣的治傷總算結束時,他已沉沉地昏睡過去。
大夫歇了會兒才喘勻氣,與我說:「牢中無人照管,全仰仗姑娘了。」
「老朽開了藥,這藥每日煎作兩副,會有人送進來。藥放溫了再喂,碗底殘渣切記要喝乾淨。」
我連連點頭,把他交待的重要事項全記在腦子裡。
突然我後腰上好像有蟲子爬,癢得我一激靈。
一回頭,被喜公公那張白臉駭了一跳。
這老東西拿拂塵掃過我腰肢,滑膩膩的眼神在我腰臀處繞了一圈,笑睨著十五。
「年侍衛為你這舊主兒倒是掏空心思啊。死到臨頭的人了,還要為他找個留種娘子。」
嗯?
瞎說,什麼留種娘子!這分明是我自個兒求來的話搭子。
年十五藏在身後的手緊緊攥成拳頭,硬撐起一個笑:「多虧喜公公心善——奴才再求您一事,可否讓大夫每日進天牢來給我家少爺換換藥?奴才再雇個小廝,把這牢里拾掇拾掇……」
喜公公眼角一吊,朝著北邊高高拱手。
「今兒能讓你們進牢里來看看,這是咱皇上開恩!年侍衛可別不識好歹!」
他又陰陽怪氣笑道:「行啦。人也看過了,傷也給治了。走罷年侍衛,該回去給皇上賣命了。」
十五難堪得要命,在場是個長耳朵的就聽懂了。
他背叛了自家主子,才求來今日這麼一面。
十五兩隻眼睛腫成魚泡,又折回身給我磕了三個頭,聲音低,字字卻有力。
「姑娘是善心人,主子託付給您,奴才放心。」
「十五位卑言輕,不敢許諾別的,但已經給牢頭交待過了,每天的吃用不能儉省。姑娘放心,您就算秋後被砍了腦袋,也只管放心去吧,十五給您風光大葬,給您上一輩子墳!」=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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