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明珠,這個自參與選秀就被列入重點關注的女郎,不論面容還是氣度,都是溫婉柔和、令人見之心生好感的。
是尉鳴鶴會時不時想起的妃嬪類型。
沈知姁原以為,韋明珠入宮後,會對後宮格局產生些許的變化。
可她前腳受到韋寶珠的拖累,後面被慕容燕算計,現在又因為韋家拖累——自韋中尉被族人告發,韋才人尚且受著祈福的懿旨,可等斬首流放的判決下來,韋才人就再也顧不得許多,去朝陽殿為自己的父親母族求情。
要知道,尉鳴鶴對沈知姁尚有真情,在面對沈知姁違抗聖意時仍能狠下心禁足、沈知姁不服軟就絕不探望。
更遑論與之毫無情分的韋才人?
韋才人當即就被押回了自己的宮室,對外稱病,告病至今,不曾外出。
若不是正值平定了叛亂的歡喜時刻,宮中宮外都講究喜慶吉祥,尉鳴鶴定不會將韋才人置之一邊。
沈知姁只叮囑了宋尚宮,千萬不許苛待韋才人,其餘事情並不曾多問,不如藍嵐經手的多。
藍嵐便輕嘆一口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我知你囑託了宋尚宮,生怕底下有小人陽奉陰違、壞了你的名聲,特意借太皇太后的口諭去探望了一下。」
「誰知她見我就跪下,求我帶她去朝陽殿,為她那貪贓枉法的父親、作威作福的族親求情。」
「韋才人是個聰明人,怎麼事到如今,反倒不明白?」
「她一看就是自小被韋中尉精心培養的,其中親情難捨,是人之常情。」沈知姁輕輕一嘆:其實韋明珠和慕容燕有幾分相似之處,都是家族中培養出來、助力家族飛黃騰達的棋子。
慕容冽以利益為主,慕容燕便有學有樣,行事如毒蛇,一旦有一絲生存可能,就會毫不猶豫地回頭咬在慕容一族身上,以求自己生存。
韋中尉與之相較,對兒女更多了幾分真心,讓韋明珠愈發以家族族人為重,用盡全力、冒著飛蛾撲火的危險,也要挽救韋氏。
對於韋明珠來說,韋家就是她的天與地,是自己身死也不能倒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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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該說的事情說完,沈知姁最後摸了摸芝麻團愈發圓茸茸的腦袋,就拿著作為藉口的殿中省帳簿,從鍾粹宮離開,回了瑤池殿。
蕪荑手中還多了兩罐子桂花酒釀。
將金燦燦、沉甸甸的鳳印放在手邊,沈知姁沉吟一瞬,給華信公主和羅郡王妃寫信道賀,賀喜前者平安誕下郡主、早有封號食邑,賀喜後者的父君得了更多的信任與封地,地位穩固。
寫完信,杜少監就藉口送東西,送來前朝的最新消息。
——因喜公公重傷是夜影衛出了叛徒,尉鳴鶴自覺被打了臉,早就讓沈知姁執筆,給新上任的海督公下令,重新肅整夜影衛,精簡人手,惟有做到十足忠心才能留下。
韓棲雲便借海督公的手,將不可用的人排出,提拔了玖拾、玖一這樣有著定國公背景的人。
尉鳴鶴為皇權設立的夜影司,已經漸漸在暗處,被韓棲雲掌握大半,最終間接歸於沈知姁手中。
韓棲雲還道,皇商甘氏依舊願意資助他們,主事人仍是甘娘子。
沈知姁心中安定,眉目含喜地再開瑤池殿的庫房,備下十日後的中秋賀禮。
除了宮中、宗親,還有不少是為尉鳴鶴的心腹——那些新提拔上來、暗中與韓棲雲交好、還朝著瑤池殿送過禮的三五位官員。
上回他們送禮,沈知姁帶著在尉鳴鶴面前光明正大過了一遍,此番回禮,就借著上次收禮在尉鳴鶴面前袒露的不安,再次走了一趟明路。
「阿鶴上回雖說,那些大人們給臣妾送禮,是間接感謝您。」御書房中,沈知姁奉上一盞桂花茶,並一張回禮的單子。
她尾音愉悅,像奏響了古樂的琵琶:「可臣妾難得收禮,心有不安,想著借中秋回禮。」
「阿鶴覺得怎麼樣?」
對於自己親手提拔朝臣,尉鳴鶴正處在頗為滿意的時候,心中覺得此事不過是小事。
不過見沈知姁杏眸一眨一眨,頗為惴惴,像只誠惶誠恐又懵里懵懂的貓兒,不由得薄唇一勾,接過茶盞,不緊不慢地飲了一口,先將那張回禮的單子細細看去。
上頭幾乎都是些名家書畫的真跡。
對文人自是價值千金,可對要多花金銀的仕途明顯無甚幫助。
尉鳴鶴看完,愈發覺得沈知姁一片赤誠心腸,並沒有一點兒想要粘手前朝政務的主觀意願,便愈發放心地讓沈知姁幫著骨折未愈的自己撰
寫詔書。
從十分信任,變成了十萬分的信任。
「阿姁親自所備,自然甚好,到時若人手不夠,儘管用朝陽殿的人。」尉鳴鶴隨口應下,轉而提起一事:「前幾日,元子去瑤池殿送賞賜,回來同朕說起滿殿的桂花酒釀香氣。」
「怎麼到了朝陽殿,竟用桂花茶敷衍朕?」尉鳴鶴鳳眸一挑,言語間輕鬆親昵,竟帶了戀人間的撒嬌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