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無情的戰場閻羅,人命如草芥,他便是肆虐奪命的火。
如當年勐城喪生的西羌軍隊,如今日在滾石與弩箭下喪命的燕雀軍。
初學清停下腳步,定定看著裴霽曦,「你是將軍,指揮士兵,守衛百姓,是你的天職。無論是當初勐城水戰下喪生的敵軍,還是今日喪生的燕雀軍,都不應算在你頭上。」
她這話,說給眼前的裴霽曦,也說給當年水戰之後的裴霽曦。
「勐城水戰喪生的西羌士兵的命,要算在發動戰爭的西羌王身上;而今日喪生燕雀軍的命,要算在不公的世道上。」初學清語氣堅定,這是從前狹隘的她沒有看到的,也是如今滄海桑田後她領悟到的。
裴霽曦空洞的眼神中,似是聚起了些迷霧,他眨了眨眼,輕聲道謝。
「凡是變革,通常都伴著鮮血和死亡,我先前興起變法,就是希望能通過溫和的手段,帶來些許的公道。」初學清靜靜道。
裴霽曦肯定道:「你的確為寒門帶來很多機遇。」
「裴兄知我心中所向,可你知為何,我所擬變法,為寒門鳴不平,卻並未對其他底層人民施恩嗎?」
裴霽曦思索片刻,答道:「因讀書開民智,寒門地位雖卑,可他們苦讀詩書,見識過古往今來大儒的思想,是底層人民中,最容易覺醒的。」
初學清的所思所想,被裴霽曦輕易道出,她溫聲道:「裴兄所言甚是,正因如此,變法以寒門為先,是希望在不流血犧牲的前提下,改變一點點世道。經過今日之事,我知道下一步,該去為誰爭取了。」
她頓了頓,繼續道:「誠然,世上的不公又豈是眼前所見,大多人,習慣逆來順受,即使為他們去爭取,他們也不一定會接受。」
如困在後宅的女子,習慣了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真給她們機會見識廣闊天地,她們也不一定願意邁開腳步。
「你心中大義,著實讓人佩服。可你身陷黨爭,心中卻並無黨爭之弦,恐怕自身安危都會受到威脅,又何談心中大道呢?」
初學清愣怔片刻,才道:「裴兄是怨我在馮炳面前暴露身份?」
「你如今面上是太子的人,現在在張家的地盤,萬事小心。」
初學清淡淡一笑:「我還記得當初裴兄給我的信,留存薪火,以待燎原,我明白,但既是燕雀軍來攻,有一些事情,需要藉助我的名號去做。」
「你是想招安?」裴霽曦問道。
「是。」初學清肯定道,「既然起義,必受不公,而我是變法的興起人,想必燕雀軍也有所耳聞,若由我去談判,未必不能和戰。」
「這太危險。」裴霽曦擔憂道。
初學清卻道:「總比出使安全多了。」
裴霽曦聽出初學清的堅定不容置喙,不禁慨嘆:「大寧有學清,實乃百姓之福。」
初學清看著夜色中裴霽曦英挺的輪廓,心念微動,卻只道:「裴兄在外,護得大寧平安,我在內,開拓人間大道,你我攜手,打破這世道。」
裴霽曦心中暖流涌動,他好友甚多,大多是戰場上搏命換來的,可從未有一人,和初學清一樣,既像高山一樣讓他敬仰無比,又如流水一般讓他心中熨帖。
他們觀念相合,志趣相投,總能理解對方言語之外的意思。
他能為她擔變法之名,不惜陷入黨爭;她能為他深入敵營,拋卻自身安危營救他於水火。
初學清不僅像他的戰友,可以互相託付性命,還像他另一半殘缺的靈魂,勇敢地完成著他做不到的事情。
裴霽曦順著初學清聲音的方向,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激動地稍稍用了些力,朗聲道:「有友如此,何其有幸!」
他看不到的是,黑暗中的初學清,面上有摯友在畔的暖色,也有遙不可及的蒼涼。
能做心中摯友,卻不能做心上之人。
*
初學清帶著裴霽曦去尋輕風,在他們約定的地點沒看到輕風,於是便折身前往楊若柳家附近,果然在那裡看到了蟄伏的輕風。
此時即使百姓們都聽到了城門處的歡呼,但沒有官府的命令,誰也不敢開門,黑暗的街道空無一人。
輕風見他們來了,便低聲問他們:「侯爺,初大人,我老遠就聽到了城門的歡呼聲,就知道咱們肯定打了勝仗了,對吧?」
初學清點點頭,隨即問道:「托你辦的事,如何了?」
輕風對他們道:「我在柴富貴家沒看到人影,便尋來了楊掌柜家,果然柴富貴擔憂楊掌柜安危,這會兒就守在院子裡呢。」
戰事開始前,初學清就讓輕風來守著柴富貴,一個來自順州的鐵匠,前一陣子又去順州辦事,加上談話時柴富貴對官員那種不卑不亢的態度,讓初學清心中心中存疑。=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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