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此一事,奴僕由買賣制變為僱傭制,主家也沒有權利隨意打罵發賣奴僕。奴籍廢除,原來的底層,如今也可以挑選主家,東家不做做西家。
而流傳在街頭巷尾的童謠,也變了詞。
「景平道,你若打我大獄蹲;
景平道,奴隸翻身挺起腰;
景平道,就是世間公平道……」
而初學清的名字,從變法之初在寒門之間廣為流傳,到後來出使諸國,成為茶館說書人口中的傳奇,如今,又被街頭巷尾平頭百姓交口稱讚。
但凡興變,總會觸及到一些人的利益,初學清曾經是世家的公敵,如今又更是到了風口浪尖,可原先有太子護著她,如今有新君護著她,況且在張家倒了之後,其他世家也不敢興風作浪,如今百姓眼裡的青天初學清,更是他們動不得的人。
轉眼到了冬至,初學清近日忙得腳不沾地,但還是在下值後抽空去了侯府。
侯府書房內,她拿著本書,笑著遞給了裴霽曦:「裴兄,我知道你看不清,但還是想把這書先給你看看,咱們寫了這麼長時間,總算有個成書了。」
裴霽曦接書的時候,不經意碰到她的手,知道她要來,他已經特意讓輕風在屋內多放了兩盆碳火,可她的手還是這般冷,而且似還有個裂口。
裴霽曦手捧著書,大致翻了翻,他其實已經能看清書上的字了,但仍舊裝作看不清的樣子,揉了揉眉:「我還是看不清,不過你辦事,我放心,何況這些兵法有探花郎的文采,自是不一般。」
「你這眼睛,一直沒有進展,回頭還是要讓靜榆來給你看看,是不是要換個方子。」
裴霽曦不甚在意地說不妨事,喚了輕風上來,吩咐他讓人準備酒菜,又低聲讓他去買點別的東西。
他交代完輕風,對初學清道:「今日冬至,又逢新書初成,你我……兄弟,把酒言歡如何?」
「好。」初學清道,「正好靜榆說今日要在醫館陪著蓮覓,怕她一人在京城寂寞,跟著她一起過節。」
桑靜榆還拖著,未把與初學清的和離書送到官府,初學清最近事忙,也沒有催她。
裴霽曦問道:「蓮娘子現下如何了?」
「先太子沒有消息,她不想離京,如今在醫館幫忙,也算忙碌。只是可憐了盛御史,三天兩頭往醫館跑,奇難雜症都要叫他得遍了,靜榆嫌他擾亂了醫館經營,如今他只是得空了在醫館附近徘徊。」
裴霽曦往碳盆里添了些銀碳,不知是在談論別人,還是在影射自己,只低低道:「當初他沒能護住蓮娘子,又為自己找諸多藉口,甚至在心裡污名化蓮娘子,也活該他受這份罪。」
「若這世間男子都像裴兄一樣想就好了,醫館的學徒聽說了蓮覓的事,都在私下笑她不識好歹,當朝御史如此待她一個下堂婦她還不知足,若等盛御史新鮮勁過去了,只怕後悔不迭。」
「蓮娘子恐怕也不稀罕這份遲來的珍視。」裴霽曦默默說著,正如現在初學清不需要一份心意相投的感情,她們都有自己的道要走。
「是啊,如今新政實施,對出身的限制少了,蓮娘子還想整理下自己的詩作,出本詩集。今日我拿了幾首她的詩去給恩師看,恩師還以為是盛御史的新作,不吝誇獎,可是,我忘記蘇家公子和蓮娘子的牽扯了,讓恩師想起了過往那些不愉快。」
「表兄是死於權力爭鬥,不是蓮娘子之過。」裴霽曦道。
「是,恩師並未遷怒,只是如今他孑然一人,每日都醉心公務,甚少回府,我看著難受。」
「舅父醉心公務,學清不也如此麼?」裴霽曦靜靜看著初學清,她的眼下有些青烏,想必是新君繼位後她公務繁忙,連基本的休息都無法保證。
「如今一切都在變好,便覺得我們的忙碌是有價值的。」初學清手捧著熱茶,啜飲了一口,暖流經身,驅散一身寒氣。
她又說起了戶部施行的新政,如今寒門在變法後多了出路,新政實施後,奴僕也有了自由。說到這些,她眼睛閃爍著一絲難以名狀的光亮,似星子墜落眸間,裴霽曦不知不覺看痴了去。
輕風敲門進屋,將什麼東西遞給了裴霽曦,他方才進來時看見裴霽曦的眼神,心道不好,侯爺這是將大舅子錯認成冬雪不成,那眼神似是被線扯在了初侍郎身上,剪都剪不斷。
裴霽曦接過來輕風拿的東西,又遞給了初學清:「方才摸到學清手上的裂口,就讓輕風去買了雪花膏,知道你心念百姓,但也要顧好自己。」
「雪花」二字,他說得極輕,生怕自己念到這兩個字,會泄露滿溢的情思。
初學清垂頭看著自己的手,手指上有寫字留下的繭子,手背上有自己不注意養護生的裂口,估計再不注意就要生凍瘡了。她接過雪花膏,往自己手上抹了一點,似是怕被人看見自己並不好看的手,抹完就將手藏在袖中。
裴霽曦看著她收起來的手,眸色黯了黯,他想要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將自己手上的暖意傳到她的手上,卻沒那個資格。
第120章 可鄴清,沒有初學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