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霽曦加快速度,跟到了初學清的身旁。道路前方茫茫白雪的光, 道兩旁是被積雪覆蓋的層林,頭頂是閃著日光的淺藍色蒼穹,日光與飛雪作祟,讓他的眼睛有些睜不開。
初學清轉頭看向他,聲音透過風雪,仿佛帶著熨帖的溫度:「裴兄,你眼睛未痊癒,不要一直看雪。」
裴霽曦放慢腳步,閉上眼睛緩了緩,睜眼,就定格在身旁初學清的身影上。
她瘦削而挺拔的身影,在一片茫茫白雪中,顯得孤單而零落。他知道京城有桑靜榆、有景平帝、有舅父、有楊掌柜……她不應孤單,可他還是覺得,她把心收得很緊,她在努力保護這些人,卻從不將自己的苦處示人。
而他,今後也只能遠遠守望。
好在還有這段路可以同行,縱然風雪交加,卻有彼此相伴,初雪,也變得溫柔而靜謐,似是應了送別的景,連雪的落下,都變得愈加緩慢。
可終究,雪還是要落下,正如這送別之路,總有終點。
他們在十里亭旁停下,下馬在亭中話別。
輕風牽著馬,故意與席禎閒聊,餘光看著二人依依不捨的樣子,慶幸前面沒有個二十里亭。
「你娘怎麼不送送你?」輕風隨意扯些話題問席禎。
「我都這麼大了,只不過是去北境當兵而已,怎麼還需要送呢!」席禎故意將還未變聲的嗓子壓低,仿似這樣就顯得自己長大了。
輕風看著亭子裡依依惜別的兩人,心道侯爺比你可大多了,這不還要人送麼!這兩人,怎麼對的起桑大夫,怎麼對得起已經逝去的冬雪呢?
想到冬雪,輕風忽然回過神,初大人明明答應有空了帶侯爺去祭拜冬雪,怎麼現在她也不提,侯爺也不提了?
亭中,初學清還在囑咐:「靜榆給你開的藥,你要按時吃,不要一操練起來就不顧身體。北狄如今在休養生息,想必不會輕易挑釁,你也不必太過操勞……」
裴霽曦靜靜看著她,眼前的人影,時不時與當初少女的影子重合,雖然有過那麼多年的分別,可少女終究長成了她最想要的樣子,而他能再見到她,也已經知足。
但即使知足,也難捱這分離之苦。
他沒忍住,上前擁住了她。
初學清的聲音,止在了他的胸膛。兩顆跳動的心緊緊相鄰,好似從未分開過。
前路茫茫,但有此刻,吾心安矣。
風雪已休,有此刻相擁的溫暖,就能抵過即將來臨的清冷孤寂。
輕風見到不加掩飾的兩人,搖搖頭,咳了幾聲,狀似無意大聲問道:「初大人說過帶侯爺去樟安,這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去了。」
他們忘了冬雪,他可不能忘,他得提醒提醒他們。
初學清的身軀一僵,想要鬆開眼前的懷抱,但裴霽曦並未鬆手。她只得在他懷中悶悶道:「我恐怕脫不開身,不若告訴你們地方,你們得空去看看她。」
裴霽曦的手更加用力的環著她,輕輕道:「知道她在哪,就足夠了,無論相隔多遠,無論離開多久,知道她在哪,就足夠了。我可以不去打擾她,她也可以不記得我,但她……一定要安好。」
初學清猛然頓住,莫名覺得,這話是對她,而不是對「冬雪」說的。那在心底一直以來的隱隱的懷疑,似乎有了答案。可他若知道了,為何不問她呢?為何不相認呢?是真的如他所說,只要知道她在哪,知道她安好,就夠了嗎?
那埋藏許久的思念終於有了出口,她深深呼吸著他懷間的松木清香,眼角的淚終是沒忍住。
裴霽曦緩緩鬆開了她,看到她眼角溢出的淚痕,從懷中拿出一個帕子為她擦拭。
可帕子已經泛黃,又沾染過血跡,他擦了兩下,又改用手指,蹭去她面上的濕痕。
初學清認出了這個帕子,她給過她兩個帕子,都在邊角繡著白色雪花,那是她為數不多的繡活了,這麼多年,他還完整地保存著。
她其實早就隱約知道,現下更無比確認,他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了。此刻離別的苦楚和經年的思念一齊涌了出來,她多想要卸下肩上沉重的擔子,無所顧忌地撲進他懷中,想要將這麼多年的掙扎與成長、愧疚與想念都告訴他。
可終究她不再是冬雪了,她是大寧最年輕的尚書,她肩上的擔子還很重,她不能只做她自己。
於是,她也只能強忍著止住了眼淚,像告別老友一般,告別摯愛。=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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