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凌覺得自己的三觀正在被重塑。
珠簾被安蘊秀闖入的動作撥動,珠玉相擊泠泠入耳。他卻好似什麼都聽不到,頭腦一片空白,唯有唇角那片被觸碰過的皮肉,先是麻木,隨即竟然變得滾燙起來。
「殿下好龍陽嗎?」
偏偏始作俑者還抬著臉言笑晏晏,無辜至極地問他:「殿下喜歡我嗎?」
宿凌覺得自己耳朵發燙,被她攀著的手更是聚不起力氣掙脫,袖中的另一手攥緊又鬆開,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荒唐!」
沒成想安蘊秀忽然笑出了聲,隨即撫掌重複了兩聲:「荒唐,荒唐。」
「殿下,招攬手下可不是這樣招攬的,您如此孜孜不倦,會讓我誤會的。」
「……」宿凌心亂如麻。
安蘊秀直直地盯著他看,孤身行走世間之人,目標再明確,心志再堅定,總也會有疲憊的時候。此時若有人伸出援手,動容也是常情。而細數宿凌一路相幫的好處,即便目的不純,安蘊秀也感念這份恩情。
可這明顯超脫君臣招攬的行徑又是為何?
她能感覺到宿凌對待自己略有不同,可偏偏安蘊林的身份並未掉馬,這份不同就顯得有些驚悚。自己不合時宜的情感依賴尚能碾滅,可宿凌呢?若任由這份羈絆發展下去,遲早會危及自己的身份和性命。
安蘊秀盯著他泛紅的耳朵出神,指間被火灼燒的疼痛早已消失,她卻還記得碾滅蠟燭時的所思所想:不該讓這些事成為阻礙。
既要碾滅,就得徹徹底底,不留一絲念想。
便如眼下。
周圍一時寂靜,二人各有心思不肯退讓,燕舜等人也滿臉不可思議,站在原地挪不動腳步。平靜下來的珠簾只隨風不時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一如主人不安寧的內心。
安蘊秀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殿下考慮如此周全,也不過是想要保住一個人證對付洪太師。」
說話間,外放的情緒盡數收斂,她的聲音重新歸於冷靜:「殿下胸有丘壑心繫江山,走一步看十步,確實是好事。這樣的人證有很多,是我不識好歹讓殿下為難了。」
宿凌很想說不是,張了張口,卻又茫然不知到底該怎麼說。
猶豫間,他眼睜睜地看著安蘊秀後退幾步,與自己保持著三步之外的距離,繼續道:「我留在這裡,看似步步高升,可終究還是在權臣手底下討生活,見了洪太師還是得跪下拜見,什麼都做不了,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殿下有自己的打算,我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這話已經說得很分明了,道不同不相為謀。宿凌心中莫名堵得慌,卻又不敢對上那雙明亮的眼眸,只聽得她一字一句認真地道:「我不會一直是殿下的書童。」
安蘊秀長久地凝望著他。
換言之,我不可能永遠聽你的。
第29章傳臚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