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前還有耐心一條一條地回,後來實在沒空,又不想敷衍他,乾脆回了句「你好聒噪」,他聯絡她的次數才少了些。
但也只是少了些。
顧念安就正常許多,只是如往常般每天和她打一個電話,偶爾會給她發一些圖片,分享他在那邊充滿藝術氣息的高雅日常。
顧念安身處的國家和國內時差很大,他那邊還是上午,她這頭就已經是夜裡了。
最近就變成了他主動給她打電話。
「淺淺,晚上好。」少年的嗓音里像是含著笑,聽上去特別溫柔,「跟你說一件有趣的事,我昨天......」
顧念安講的是沙龍上一個畫家鬧出的糗事,鍾覺淺聽得笑到停不下來,整個人花枝亂顫,肚子都在痛。
她非常喜歡和他聊天。
她心裡清楚,她之所以感覺自己和顧念安超級合拍,肯定是少年在向下兼容她,或者說,他在刻意迎合她、討好她。
她和顧念安的關係與她和周星照的不同,但作為友情而言,畸形扭曲的程度不相上下。
鍾覺淺有些苦惱,可她也沒有更多的手段去改變現狀。
她只能對顧念安更熱情一些,更關心一些,在少年想要與她相處時,將時間多分給他一點。
話雖這麼說,這次的時間屬實過於長了。
鍾覺淺聊著聊著,垂眸看腕錶,發現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等會兒她就該打道回府了,便道:「今天聊得有點久,要不就到這裡吧?」
顧念安不慌不忙地道:「現在這個時間,你應該不著急入睡,是有別的事要忙嗎?」
在和褚知白正式定下男友契約之前,她還不打算暴露他們之間的事。
鍾覺淺搪塞道:「我最近不是在聽文學專業的課嗎,老師留了作業,我打算看兩眼,做不做另說。」
「淺淺比以前更刻苦了。」電話那頭傳來一聲輕笑,「那我不打擾你了,晚安好夢。」
明媚燦爛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斜斜照進工作室里,將這個寬敞乾淨又充滿藝術色彩的空間鋪滿金黃。
顧念安掛斷電話,翻出聊天界面,點開與某個人的對話窗口,目光落在對方新發來的匯報上。
出國的當晚,他有些在意鍾覺淺打的那通電話,派了人去監視她。
他也因此知曉,少女最近每晚都會去自家的那所特殊醫院,看望一位年長的女性病患。
這位病患無權無勢,她能住進這所醫院,還是鍾覺淺親自授意的。
女人身上唯一特殊的點,就是她的兒子也在諾頓大學讀書,名叫褚知白。
顧念安知道這個名字。
他開始格外關注鍾覺淺的時候,就暗地裡把引發她性情大變的原因調查了個清楚。
他查過路遙,自然也查過褚知白。
他甚至知道,褚知白與路遙是青梅竹馬,他單向暗戀著她。
是個平民,還心有所屬,毫無威脅的樣子。
顧念安輕易就能還原出當天在衛生間裡發生的事,無非就是鍾覺淺吃醋想狠狠作弄路遙,被褚知白打斷,草草結束了霸凌。
如果少女心思惡毒,恐怕早已將這二人視作了眼中釘。
然而情況正相反。
鍾覺淺對受害者路遙十分愧疚,那麼對褚知白,這個阻止她釀成大禍的人,她應該是心懷感謝的。
按照邏輯順下去,褚知白家裡出了事,她出手擺平,也合情合理。
只是她未免太過上心了,夜夜親自探望不說,還對他撒了謊。
顧念安無奈地嘆了口氣,神色有些寂寥。
她不肯對他實話實說,是因為覺得這算是挑起了個新話題,解釋起來麻煩,還是與他不夠親近?
如果是阿照問她,如果是阿照的話......
顧念安強行遏制住腦海中火山噴發般的念頭,再這樣想下去,他的嫉妒和惡意就要像岩漿似的四處流淌了。
理智點。
淺淺不會喜歡他這樣的。
顧念安揉揉眉心,繼續著手上精細的工作。
他面前的工作檯上擺著一個半成品的發箍,發箍由鉑金打造,混了點其他金屬調整軟硬度,讓人戴著也覺得舒適。
發箍的造型部分已經全部完成,上面是幾朵大小不一、雕刻得極精細的山茶花,清麗脫俗。
顧念安拿出一隻絲絨袋子,將裡面的鑽石通通倒進手邊的小碟子裡,用鑷子一顆顆地夾起點綴到發箍上。
「哇哦,顧,你的作品可真美,難以想像成品會有多麼迷人。」